有詞為證:
這香醪,調和曲糵多加料。須知不飲旁人笑。杯翻罍倒,酣醉破番獠。飛虎夢,卜英豪。一霎時,百年隨唱,一旦成交。
話說餘化龍、楊虎二人率領大軍,浩浩蕩蕩抵達汜水關前。一時間,戰炮轟鳴,殺聲震天。金兵小卒見狀,慌忙飛奔上關,向張從龍稟報。張從龍即刻點齊番兵,開關迎敵。雙方擺開陣勢,嚴陣以待。
餘化龍一馬當先衝出,二話不說,挺槍便刺向張從龍。張從龍舉起八楞紫金錘,奮力格擋。槍來錘往,二人激戰二十回合,難分高下。餘化龍心中暗自思忖:“怪不得牛皋會敗陣,這金兵駙馬果然身手不凡!”念及此,他虛晃一槍,佯裝敗退。張從龍不知是計,拍馬緊追。餘化龍瞅準時機,暗中取出金鏢,猛地扭身,“嗖”的一聲,金鏢如流星般直射張從龍,正中其前胸。張從龍慘叫一聲,翻身落馬。楊虎眼疾手快,縱馬趕上,手起刀落,斬下張從龍首級。宋軍士氣大振,齊聲呐喊著衝入關內,番兵頓時作鳥獸散。餘化龍和楊虎順利占領汜水關,安營紮寨。
次日,二人一同前往牛皋營中。牛皋見他們前來,沒好氣地問道:“你倆來乾什麼?”餘化龍笑著說道:“我們已拿下汜水關。”牛皋冷哼一聲:“你們立了功,跟我說有什麼用?”餘化龍趕忙解釋:“這裡麵有個緣由。昨日聽聞將軍對楊將軍有些不滿,如今我們將汜水關的功勞送給將軍,一來助將軍重振威風,二來也算我們初來乍到的見麵禮。還望將軍日後彆再怪罪楊將軍了。”牛皋又問:“元帥來了怎麼說?”餘化龍道:“功勞歸牛兄,我們不搶功便是。”牛皋這才說道:“這麼說來,倒是讓你們費心了。”二人告辭回營。牛皋隨後領兵到關前大路口安營,等候嶽元帥。
不久,嶽元帥率領大軍抵達。牛皋、餘化龍、楊虎三人連忙上前迎接。嶽元帥問道:“汜水關是誰攻下的?”三人都默不作聲。嶽元帥又問:“為何不報功?”牛皋耿直地說:“我不會說謊,關是他二人搶的,他們說把功勞讓給我,我不要,功勞就算他們的吧。”嶽元帥聽後,下令:“牛皋,你仍率領本部兵馬去救援藕塘關,我隨後就到。”牛皋領命出發。嶽元帥將餘化龍、楊虎的功勞記錄在冊,安撫好當地百姓後,也即刻啟程,奔赴藕塘關。
牛皋在行軍途中,對待軍士親如子弟,效仿楚霸王項羽的行軍方式,自己一馬當先,三軍緊隨其後。軍士們生怕到地方晚了沒飯吃,常常揣著飯團趕路。就這樣日夜兼程,終於來到藕塘關下。守關總兵金節聽聞嶽元帥大軍已到,急忙出關迎接,“撲通”一聲跪下:“藕塘關總兵官金節,迎接大老爺!”牛皋趕忙說道:“免禮免禮,我是先行統製牛皋,元帥還在後麵呢。”金節站起身來,心中滿是不悅,暗想:“一個小小的統製,見了我本該行禮,怎麼反倒讓我免禮?”隨即喝令:“把報信的綁去砍了!”
牛皋一聽,勃然大怒:“不準殺他!你要是覺得自己本事夠強,用不著我們,那我們走就是!”說罷便要下令退兵。金節心中一驚,想到牛皋是嶽元帥的愛將,得罪了他可沒好果子吃,隻好強壓怒火,賠笑道:“牛將軍息怒,我隻是按軍法處置報事不明之人。既然將軍求情,那就饒了他。”牛皋這才消了氣:“這還差不多,你要是難為他,我麵子上也不好看。”金節連忙說道:“是是,是我考慮不周,請將軍進關駐紮。”
二人進關來到衙門大堂,隻見堂內張燈結彩,處處掛紅,一派喜慶景象。牛皋走到滴水簷前才下馬,大搖大擺上了大堂,一屁股在正中間坐下,金節無奈,隻得在旁邊相陪。下人奉上茶水,二人喝了幾口,金節又擺開酒席請牛皋入座。牛皋說道:“幸好這酒席是請我的,要是請元帥,你可就有罪了。”金節好奇地問:“這是為何?”牛皋解釋道:“我們元帥每次吃飯,隻要麵向北方就會流淚。因為徽、欽二聖被擄到北方,在那裡吃苦受難,隻能吃牛肉、喝酪漿。身為臣子,吃一頓素飯都算過分了。我們常勸元帥,為國家操勞,吃些葷菜也無妨,勸了好久,他才肯吃些魚肉。要是看到這麼豐盛的酒席,他肯定要責怪你!”金節聽了,連連稱謝:“多謝將軍指教!”牛皋又說:“索性再告訴你,元帥最愛吃豆腐。當年他在河北大名府內黃縣參加小考,就是吃了豆腐才起身赴考,他說‘君子不忘其本’,所以對豆腐情有獨鐘。”金節感激地說:“原來如此,真是多謝將軍告知!”
牛皋又問:“金總兵,你這酒席,當真是誠心請我的?”金節忙說:“自然是誠心誠意!”牛皋大笑:“既然誠心,那就換大碗來!”金節趕忙吩咐下人取來大碗。牛皋端起大碗,一連吃了二三十碗。金節看著牛皋狼吞虎咽的模樣,心中暗自嘀咕:“這麼厲害的嶽元帥,怎麼會用這麼個粗魯的人做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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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午時,牛皋問道:“金總兵,我那些手下的兵卒,你給他們安排酒飯了嗎?”金節說:“我給了他們銀子,讓他們自己買吃的了。”牛皋點點頭:“那就有勞了!”
此時,牛皋已有八九分醉意。突然,外邊軍士匆匆來報:“金兵來犯關了!”金節連忙悄悄傳令,讓各門加派兵力防守。牛皋見金節神色有異,問道:“金爺,你鬼鬼祟祟的,有什麼事就直說!”金節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看將軍喝醉了,所以沒敢說,番兵已經快到關下了!”牛皋一聽,興奮地說:“好啊!有番兵怎麼不早說?快拿酒來,吃飽喝足好去殺番兵!”金節勸道:“將軍,你已經喝了不少了。”牛皋卻大聲說:“常聽人說‘吃了十分酒,方有十分氣力’,快去拿酒!”金節無奈,隻得取來一壇陳酒。牛皋雙手抱起酒壇,仰頭就喝,半壇酒下肚,他吩咐家將:“把剩下的半壇酒拿著,等會兒我還要喝。”說罷,搖搖晃晃地走下大堂,眾人趕忙扶他上馬,三軍緊隨其後,出城迎敵。
金節登上城樓觀戰,隻見牛皋坐在馬上,醉得東倒西歪,腦袋都抬不起來。對麵金邦元帥斬著摩利之,身高一丈,手持一條百十來斤的渾鐵棍,威風凜凜。他見牛皋醉成這樣,不屑地說:“這個南蠻,醉成這副模樣,還怎麼打仗!”說著,將鐵棍一頭杵在地上,一頭撐在胸前,像個站堂的衙役般挑釁道:“南蠻,看你能拿我怎麼辦!”牛皋也不回應,過了一會兒,突然大喊:“快拿酒來!”家將趕忙將剩下的半壇酒遞過去,牛皋捧著酒壇大口灌了起來。
誰知,醉漢被風一吹,酒勁上湧,牛皋猛地張開嘴,“哇”的一聲,吐了個昏天黑地,酒水直直噴向斬著摩利之。斬著摩利之慌忙用手去抹臉。這一吐,倒讓牛皋清醒了幾分。他睜開雙眼,見麵前站著個番將在抹臉,二話不說,舉起雙鐧,“啪”的一聲,狠狠砸在斬著摩利之的天靈蓋上。斬著摩利之慘叫一聲,倒地身亡,腦漿迸流。牛皋下馬割下首級,重新上馬,帶領宋軍如猛虎下山般衝入番營。這一戰,殺得金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宋軍一路追殺二十裡,繳獲了無數馬匹糧草,才收兵回關。
金節出關迎接,滿臉敬佩地說:“牛將軍真乃神人也!”牛皋打著酒嗝笑道:“要是再給我一壇酒,那些番兵都得被我殺乾淨!”說著,二人一同進關。金節安排牛皋到驛館休息,宋軍則在後首教場內安營紮寨。
金節回到衙中,戚氏夫人將他迎進後堂用晚膳。金節忍不住向夫人抱怨牛皋的無禮,又感慨道:“沒想到他竟是員福將,喝得爛醉,反倒打了個大勝仗,立了大功。”夫人也感歎:“這也是聖上洪福,才能有這樣的奇人相助。”二人閒聊一陣,金節吃完晚膳,對夫人說:“金兵犯界,我夜裡還要處理公務,今晚就在書房歇息了。”夫人點點頭:“相公自便。”
金節離開後,夫人回房休息。到了三更時分,忽聽房門“砰砰”作響。夫人忙讓丫環開門,隻見妹妹戚賽玉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叫道:“姐姐,我差點被嚇死,來和你作伴!”夫人見狀,責備道:“你父母早亡,雖說你姐夫把你撫養成人,但你如今長大了,也該避些男女之嫌。幸好你姐夫今晚在書房,要是他在,你這樣敲門成何體統?”戚賽玉解釋道:“姐姐,不是我不懂事。方才我在睡夢中,夢見一隻黑虎撲過來抱我,嚇得我睡不著,隻好來找你。”夫人聽了,驚訝地說:“這可真巧了,我方才也夢見一隻黑虎闖進後堂,正嚇得慌,就被你敲門驚醒了。也不知這夢是吉是凶?”於是,便留妹妹一同歇息。
第二日清晨,金節起床洗漱完畢,來到後堂用早膳。夫人一臉疑惑地說道:“相公,妾身昨夜夢見一隻黑虎走進後堂,舍妹也說夢到被黑虎抱住,也不知這夢是吉是凶?”金節聽後,也露出驚訝之色:“竟有這等奇事!我昨夜也夢到黑虎進了內室。難道令妹的終身,應在這個人身上?”
夫人不解地問:“你說的‘此人’是誰?”金節解釋道:“就是嶽元帥的先行官牛皋。你看他生得麵色黝黑,留著短須,身穿黑袍,可不就像一隻黑虎?我瞧他雖然行事魯莽,但日後必定能做大官,不如把令妹許配給他,也算了卻你我的一樁心事。夫人意下如何?”夫人謙遜地說:“我一介女流,也不懂這些,一切但憑相公做主。”金節點頭道:“那我去問問他的家丁,要是還沒娶親,今日正好是黃道吉日,就讓他們成親。”夫人聽了十分歡喜,趕忙進房把這事告訴了妹妹。
金節喚來家丁打聽,得知牛皋尚未娶妻,心中大喜,立刻吩咐家人準備婚禮用品,又派人將官服送到驛館,叮囑道:“彆跟他說太多,就說請他來喝酒,等他來了,直接拜天地。”家人領命來到驛館,見到牛皋後送上衣帽。牛皋疑惑道:“怎麼又要穿文官的衣服喝酒?稍等會兒我就過去。”家人回去稟報牛皋答應前來,金節滿心期待,在大堂上張燈結彩,布置好喜堂,就等著吉時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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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牛皋來到轅門,下馬後,金節趕忙出來迎接。一進大堂,牛皋看到這喜慶的場麵,心裡琢磨:“他家有人辦喜事,所以請我來吃喜酒。”於是問道:“金大人,府上誰要成親?我賀禮都沒準備,隻好日後補上了。”金節笑著說:“今日是黃道吉日,我有個妻妹,想許配給將軍,特請將軍來拜堂成親。來人,快請新人!”
牛皋一聽這話,頓時漲紅了臉,慌亂得不知所措,轉身就往外跑,出了大門,上馬一溜煙跑回了驛館。戚夫人見狀,著急地說:“相公,他這麼跑了,我妹妹的終身大事可怎麼辦!”金節安慰道:“夫人莫急,等嶽元帥來了,我向他稟明此事,這樁婚事一定能成。”
正說著,有人來報嶽元帥大軍已到。金節來不及換衣甲,穿著一身官服上馬出關,到軍前跪下,高聲說道:“藕塘關總兵金節,迎接大老爺!”嶽元帥說道:“請起。”心裡卻犯嘀咕:“牛皋怎麼沒來迎接?難道又吃了敗仗?”於是問道:“總兵為何穿著這身衣服?”
金節連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稟報:“牛先鋒到了關內,行為有些失禮,在公堂飲酒時,竟坐在正中間,還喝得酩酊大醉。正巧這時番將領著十萬大軍來犯關,那番將身高一丈四尺,十分厲害。牛先鋒堅持要出戰,到了陣前,借著酒勁吐了番將一臉,趁著番將擦臉的功夫,一鐧將其打死,大獲全勝。我妻子戚氏有個胞妹,今年十七歲,還未嫁人。因為夜間做的夢有了應兆,想把她許配給牛先鋒,又趕上今日是黃道吉日,就請牛先鋒到府中成親,不知為何,他卻跑了回去。還望元帥成全這樁婚事。”
嶽元帥聽後說道:“貴總兵請回,稍後我送他去成親。”金節謝過,回府將消息告訴夫人,兩人都滿心歡喜。
嶽元帥紮好營盤,派湯懷去叫牛皋。湯懷領命來到驛館,問軍士:“你們家牛老爺在哪?”軍士回答:“在後帳房。”湯懷說:“不用通報,我自己進去。”隻見牛皋正對著牆頭悶坐著,湯懷打趣道:“賢弟,這打扮挺彆致啊!”牛皋抬頭道:“湯哥啥時候來的?”湯懷說:“元帥有令,讓你過去。”牛皋說:“等我換身盔甲。”湯懷一把拉住他:“就這麼去!”拽著牛皋就走。
兩人來到大營,湯懷先去複命,牛皋隨後跪下磕頭。嶽元帥語重心長地說:“夫妻乃是五倫之一,你這麼跑了,豈不是誤了那小姐的終身?今日為兄的親自送你去成親。”說罷,嶽元帥也換上禮服,帶著牛皋來到總兵衙門。
金節出門將他們迎到堂前,先拜謝了嶽元帥,然後安排新人與牛皋拜堂成親,送入洞房。嶽元帥對金節說:“今日匆忙,改日再補禮。”金節連忙推辭:“不敢當!不敢當!”
嶽元帥回到營中,對眾將說:“從今日起,‘臨陣招親’這條規矩就廢了。以後你們要是遇到合適的婚姻,不用稟報,直接成親就行。此番北上迎回二聖,戰場上刀劍無眼,要是能有個後代,也好延續香火。”眾將紛紛謝過元帥。
卻說在山東,魯王劉豫駐守此地,他殘暴不仁,欺壓百姓,惡行數不勝數。他的二兒子劉猊更是仗著父親的權勢,在外強占民田,無惡不作。
一日,劉猊帶著二三百名家將,到鄉村打獵取樂。一行人來到孟家莊,便開始放鷹逐犬。一個莊丁正在田裡鋤地,忽見一隻鷹叼著大鳥飛到麵前,他是個憨厚老實的莊稼漢,哪管這鷹有什麼來曆,上前一鋤頭就把鷹打死了,還高興地念叨:“運氣真好!老婆昨天還嫌沒葷菜下飯,今天這兩隻鳥兒拿回去煮熟,夠美餐一頓了。”
正盤算著,一群家丁氣勢洶洶地趕來找鷹,看見莊丁手裡提著死鷹,厲聲喝道:“找死的東西!怎麼把我的鷹打死了!”莊丁不服氣地說:“它自己飛到我跟前,我打死拿回家當下酒菜,關你什麼事?”家丁怒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你家在哪?”莊丁回道:“我是孟家莊孟太公家的莊丁,問這乾嘛?”其中一個家丁說:“彆跟他廢話,帶他去見家主!”莊丁爭辯道:“打死隻鳥就要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眾家將聽了惱羞成怒,對著莊丁一頓亂打,一個家丁衝上前,一腳踢中莊丁要害,莊丁慘叫一聲,倒地掙紮幾下,沒了氣息。家將們慌了神,忙跑去稟報劉猊:“公子,我們的鷹被孟家莊的莊丁打死了,我們找他理論,他連公子您都敢罵,我們一氣之下和他打起來,沒想到他自己摔死了。”劉猊蠻橫地說:“死了正好,讓他家主人賠我的鷹!”說罷,帶著家丁直奔孟家莊。
到了莊上,家丁們大聲叫嚷:“看門的,趕緊進去通報,劉王爺二公子的鷹被你家莊丁打死了,馬上賠來,不然告訴四太子,把你們一家都殺了!”莊丁慌忙進去稟報孟太公。
孟太公聽後,心中暗自思忖:“劉豫這個奸臣投靠了外邦,他兒子連往日的情分都不顧了。我倒要親自去會會他,看他怎麼個賠鷹法。”孟太公出了莊門,劉猊騎在馬上趾高氣揚地說:“老頭兒,你家莊丁把我的鷹打死了,趕緊賠!”孟太公反問:“你怎麼知道是我家莊丁打死的?”劉猊不耐煩道:“我家的人親眼看見的!”孟太公說:“若是我家莊丁打死的,該賠就賠,我叫他來問問。”劉猊冷笑道:“你那莊丁口出狂言,已經被我打死了!”
孟太公一聽,頓時怒發衝冠,氣得渾身發抖,怒吼道:“反了反了!你們打死了人不償命,還讓我賠鷹,這還有天理嗎!”劉猊也惱羞成怒:“老東西!連皇帝都拿我沒辦法,你竟敢這般無禮!”說罷,策馬衝上前,要捉拿孟太公。孟太公見馬衝來,急忙後退,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這一跤摔下去,孟太公心如刀絞,不知他性命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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