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英雄一路無話,朝著句曲山行進,不到兩天便抵達目的地。登上句曲山的高峰,眾人俯瞰山下,隻見濃雲密布,白茫茫一片,無邊無際;抬頭仰望,卻是旭日高懸,晴空萬裡。徐鳴皋感歎道:“都說雲從地起,果然不假。句曲山不算特彆高,雲層卻在山腳下。”沒過多久,太陽漸漸升高,陽光穿透雲層,仿佛將雲海劈開一個洞,山下的樹木和田地隱約可見。又過了一會兒,雲霧完全消散,極目遠眺,長江宛如一條細長的衣帶蜿蜒在大地之上。
這天恰逢重陽節,楊小舫興奮地說:“我們今日到此,正好登高賞景。”徐慶指著山下,對楊小舫說:“你說登高,那邊就有人來登高了。”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遠處有三個人正從老虎背往山上走。老虎背是句曲山最險峻的山嶺,常人行走十分困難,可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小童,小童肩上挑著食盒,也穩穩當當地登上了山頂。看他們在陡峭的山峰上健步如飛,羅季芳忍不住感慨:“山裡人天天走山路,確實厲害。我們這些會功夫的人走起來都覺得費勁,他們卻跟沒事人似的。”徐鳴皋卻搖頭道:“你彆小瞧了,我看他們絕不是普通人。”
眾人正說著,那主仆四人已到山頂。他們在一塊大石旁停下,三人席地而坐,小童打開食盒,取出幾碟菜肴、一壺酒,擺上三隻杯子和三雙竹筷。三人舉杯暢飲,談笑風生,仿佛周圍沒有其他人。徐鳴皋仔細打量這三人:一個二十來歲,身著秀才服飾,氣質斯文;一個四十歲左右,頭戴範陽氈笠,身披淡黃鬥篷,麵容威嚴;還有一個老者,約莫七十多歲,鶴發童顏,銀絲般的胡須垂在胸前,頭戴扁折巾,身穿月白色道袍,腳蹬朱履,一副道家高人的模樣。三人舉止瀟灑,渾身透著一股超凡脫俗的仙氣,徐鳴皋心中不禁暗暗傾慕。
徐慶和羅季芳湊到近前,羅季芳看著他們飲酒,饞得不行,叉著腰,張著嘴,直勾勾地盯著。徐鳴皋覺得不雅,忙招呼徐慶:“三哥,你看那邊的山峰,像不像……”徐慶會意,走了過來,羅季芳也跟著離開。徐鳴皋低聲斥責:“你這呆子,沒喝過酒嗎?瞧你那饞樣!”徐慶則說:“賢弟,他們說話我一句都聽不懂,也不知是不是什麼暗語。”徐鳴皋猜測:“可能是外地人,口音不一樣吧。”徐慶搖頭:“除了外國話,大江南北十三省的江湖黑話我都能聽懂,可他們說的,我愣是一句不明白。”羅季芳也嘟囔著:“他們吃的東西我也不認識,既不是魚也不是肉,不葷不素的,也不知是啥稀罕玩意兒。”楊小舫聽了,忍不住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羅大哥不如過去喝一杯?”
楊小舫隻是隨口調侃,聲音也不大,沒想到被對方聽見了。那秀才模樣的年輕人朝他們招手:“好一句‘四海之內皆兄弟’!請過來共飲一杯吧。”徐鳴皋等人不好推辭,上前恭敬地深施一禮:“三位尊兄,我們萍水相逢,怎好打擾?”中年男子爽朗地說:“你這話可不像豪傑說的!”無奈之下,徐鳴皋隻得坐下,羅季芳更是毫不客氣,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楊小舫見狀,也跟著坐下作陪。此時,一枝梅和李武去三茅宮遊覽了,並不在旁邊。徐慶見徐鳴皋行禮時,那三人隻是抬手拱了拱,連身子都沒欠一下,心中頗為不悅,暗道:“這三人什麼來頭,如此傲慢?”但在徐鳴皋的示意下,也隻好勉強坐下。
那年輕秀才模樣俊美,宛如女子,他挨個給眾人倒酒,隨後詢問他們的姓名。徐鳴皋等人一一作答,也禮貌地詢問對方姓名。年輕秀才隻是微微一笑,老者沉默不語,隻有中年男子開口道:“我們不過是山野村夫,不足掛齒。”徐鳴皋看出他們身份不凡,便不再追問。再看羅季芳,已經歪在一旁睡著了。徐鳴皋隻覺得奇怪,“我們才喝了一杯酒,怎麼就昏昏欲睡?”再看看楊小舫和徐慶,也都滿臉醉意。他心中一驚,“難道又是蒙汗藥酒?可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壞人,這也說不通啊。”沒一會兒,徐鳴皋自己也撐不住,沉沉睡去。
過了許久,一枝梅和李武遊覽完三茅宮,卻不見眾人,便四處尋找。他們發現徐鳴皋四人躺在石頭上熟睡,連忙將他們叫醒。徐鳴皋睜眼一看,那三人連同小童早已不見蹤影。他將飲酒的經過告訴一枝梅,羅季芳還在一旁嘀咕:“我平日喝十來斤高粱酒都沒事,今天這一杯酒,還沒嘗出味兒,怎麼就醉成這樣?”一枝梅笑道:“這酒不算稀奇。要是仙家的百日酒,喝一杯能醉百日;千日酒下肚,更是要睡上三年才醒。”眾人滿心疑惑,卻怎麼也猜不透那三人究竟是什麼來曆。
眾人不再糾結此事,一起前往後山探尋華陽仙洞。傳說這裡是三茅真君得道成仙的地方,可到了洞口才發現,洞口狹小逼仄,裡麵潮濕陰暗,實在沒什麼看頭。反倒是旁邊的毒蛇洞和仙人洞,洞口寬敞得像城門,洞內乾燥平坦。仙人洞口的石頭上還刻著“內有毒蛇”四個大字。羅季芳不以為然:“這洞寬敞得能跑馬,能有什麼毒蛇?咱們進去瞧瞧!”眾人本就一身英雄膽,自然不懼毒蛇,便一同進洞。可沒走多遠,裡麵就漆黑一片。徐鳴皋說:“黑燈瞎火的,啥都看不見,不如明天帶上火把再來。”眾人紛紛讚同,便出了洞,在左邊的真人閣裡找了間雅致的樓房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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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日子裡,眾兄弟遊遍了句曲山方圓數十裡的名勝古跡,不知不覺已到初冬時節。一天夜裡,眾人都已熟睡,隻有徐鳴皋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起身推開窗戶,欣賞山中夜景。隻見皓月當空,萬裡無雲,四下靜謐安寧。正看得入神,他突然望見遠處有個人影朝這邊走來。那人走到仙人洞旁,沿著山坡轉了個彎便不見了。徐鳴皋定睛一看,這人雖然身形像人,卻長著一副猴頭猴腦的模樣,身上還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他心中納悶:“天氣這麼冷,這人怎麼不怕凍?而且大半夜獨自在山裡走,模樣還這麼古怪,莫不是妖怪?”
徐鳴皋急忙從枕邊抽出單刀彆在腰間,從樓窗縱身跳下,施展輕功跟了上去。隻見那人進了華陽洞對麵一座破敗不堪的小樓。徐鳴皋知道這樓早已無人居住,便悄悄爬上華陽洞旁的一棵大鬆樹,藏在茂密的鬆針之中。他朝樓裡望去,見樓上已有兩個女子。一個穿著玄色花綢襖,另一個穿著翠藍花襖,外麵還罩著銀紅半臂,舉止妖冶。她們見到那人,便問道:“袁師,前幾日你去哪兒了?這麼久都不見人影。”那人回答:“我去智真長老那兒,打聽火燒尾閭關的事。”
正說著,毒蛇洞裡走出兩個人,一個是蓬頭垢麵的黑臉漢子,身著墨褐色袍子;另一個是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仙人洞裡也走出兩人,一個高大漢子穿著黃衣,一個矮胖男子穿著灰布短襖。這四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陸續上樓,與先前三人圍坐在一起閒聊。那華服婦人問:“袁師,智真長老怎麼說?”袁師答道:“他說了兩句偈語:‘謹防朝夜孩兒至,大數三人未到來。’”眾人聽了,都滿臉疑惑,猜不透其中含義。黃衣大漢倒是樂觀:“彆擔心,時機還沒到呢。”袁師卻憂心忡忡:“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我看這不是好兆頭,分明是讓我們日夜防備。隻是不知‘孩兒’指的是什麼,竟如此厲害?”穿玄色衣服的女子猜測:“看來要害我們的是三個人,目前還沒到。”墨褐色袍子的漢子打趣道:“胡家姐姐,你那位心上人如今怎麼樣了?”女子不屑地說:“彆提他了!前幾天我去看他,瘦得不成樣子,我還留戀他作甚?”矮胖男子責備道:“胡家姐姐太狠心,人家對你那麼好……”女子反唇相譏:“你還好意思說我?春天的時候,你對張家女兒那般好,結果吸了人家的……”中年婦人連忙勸阻:“都彆吵了,我們近年來行事太過放縱,古人說樂極生悲,大家還是收斂些,彆等大禍臨頭才後悔。”眾人聽了,都陷入沉思,氣氛變得壓抑起來。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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