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世通言第二十八卷 白娘子永鎮雷峰塔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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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通言第二十八卷 白娘子永鎮雷峰塔(1 / 2)

青山之外還是青山,高樓之外仍是高樓,西湖邊的歌舞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呢?溫暖的風仿佛將遊人都吹得迷醉了,他們簡直把杭州當作了故都汴州。

西湖的景致,山水秀麗,風光旖旎。晉朝鹹和年間,洪水暴發,洶湧的水流灌入西門。突然,水中出現一頭通體金色的牛,洪水退去後,這頭牛一路行至北山,消失不見。此事轟動了整個杭州城,人們都認為這是神靈顯化,於是在此建立了一座寺廟,命名為金牛寺。當時的西門,也就是如今的湧金門,還建造了一座廟,供奉金華將軍。

那時,有一位來自異域的僧人,法名渾壽羅,雲遊到武林郡,觀賞這裡的山景時說道:“靈鷲山前的一座小山峰突然不見了,原來飛到了這裡。”起初人們都不相信他的話。僧人又說:“我記得靈鷲山前的峰嶺叫靈鷲嶺,那山洞裡有一隻白猿,我能把它喚出來作證。”果然,他將白猿喚了出來。山前有一座亭子,就是現在的冷泉亭。西湖中還有一座孤山,從前林和靖先生曾在此隱居。人們搬運泥石,砌成一條道路,東邊連接斷橋,西邊通往棲霞嶺,這條路因此被稱為孤山路。唐朝時,刺史白居易修築了一條路,南邊通到翠屏山,北邊抵達棲霞嶺,被叫做白公堤。但這條路多次被山水衝垮,官府耗費錢財多次修繕。到了宋朝,蘇東坡任太守,看到這兩條路總是被水衝壞,便購置木石,招募民夫,將路修築得堅固結實。六座橋上安上朱紅欄杆,堤上栽種桃樹和柳樹。每當春光明媚之時,這裡景色絕美,宛如一幅精心描繪的畫卷,後人便將它稱作蘇公堤。孤山路旁還建造了兩座石橋,用以分流湖水,東邊的叫斷橋,西邊的叫西寧橋。西湖景致真是“隱隱山藏三百寺,依稀雲鎖二高峰”。

人們常常說起西湖的美景與仙人留下的古跡,而今天,我要講一個俊俏後生的故事。隻因他遊玩西湖時,遇見了兩個婦人,竟在幾處州城引發了一場風波,連花街柳巷都為之喧鬨。此事後來被有才之人寫成一本風流話本。這位後生姓甚名誰?他遇到了怎樣的婦人?又惹出了什麼事呢?有詩為證:“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宋高宗南渡之後的紹興年間,在杭州臨安府過軍橋黑珠巷內,有一戶官宦人家,男主人姓李名仁,擔任南廊閣子庫募事官,還負責幫邵太尉管理錢糧。李仁的妻子有個弟弟叫許宣,排行小乙。許宣的父親曾開過生藥店,他自幼父母雙亡,如今在表叔李將仕家的生藥鋪裡做主管,年僅二十二歲,生藥鋪就開在官巷口。

一天,許宣正在鋪裡做生意,一個和尚走到店門口,打了個問訊說:“貧僧是保叔塔寺的僧人,前些日子給府上送過饅頭和卷子。如今清明節快到了,為追祭祖宗,還望小乙官到寺裡燒香,可彆耽誤了!”許宣答道:“我一定去。”和尚告辭離去。

傍晚,許宣回到姐姐家。因為他沒有其他親人,一直住在姐姐家。他對姐姐說:“今天保叔塔的和尚來請我去燒紙,明天我得去寺裡祭奠祖宗,去去就回。”第二天一早,他買了紙馬、蠟燭、經幡、紙錢等物品,吃過飯後,換上新鞋襪和衣服,把紙錢等物用包袱包好,來到官巷口李將仕的店裡。李將仕見了,問他要去哪裡,許宣說:“我今天要去保叔塔燒紙祭奠祖宗,想請叔叔準我一天假。”李將仕說:“早去早回。”

許宣離開店鋪,穿過壽安坊、花市街,走過井亭橋,來到清河街後的鐵塘門,又經過石函橋、放生碑,終於抵達保叔塔寺。他找到之前送饅頭的和尚,懺悔罪過、遞上祭文,燒了紙錢,隨後到佛殿看眾僧念經。吃過齋飯後,許宣告彆和尚,出了寺廟閒逛。他走過西寧橋、孤山路、四聖觀,去看了林和靖的墳墓,又在六一泉附近漫步。

不料,西北方向烏雲密布,東南方霧氣彌漫,天空落下毛毛細雨,且雨勢漸漸變大。正值清明時節,老天應景地下起催花雨,綿綿細雨下個不停。許宣的鞋子被雨水打濕,他脫下新鞋襪,走出四聖觀準備乘船,卻四處都找不到船。正著急時,隻見一位老翁搖著船過來。許宣心中暗喜,仔細一看,原來是張阿公,便喊道:“張阿公,捎我一程!”張阿公聽到叫聲,認出是許小乙,將船搖到岸邊,說:“小乙官,淋著雨了吧,要在何處上岸?”許宣說:“湧金門。”老翁扶著許宣上了船,船離岸後,朝著豐樂樓方向搖去。

船剛駛出十幾丈遠,就聽見岸上有人喊道:“公公,搭個船!”許宣望去,見是一位婦人,頭戴白色孝帕,烏黑的發髻旁插著素雅的釵梳,身穿白色絹衫,下配細麻布裙。婦人身旁跟著一個丫鬟,穿著青色衣服,頭上梳著雙髻,係著兩條大紅頭繩,插著兩件首飾,手中捧著一個包裹,也想搭船。老張對許宣說:“‘因風吹火,用力不多’,順路捎上她們吧。”許宣說:“那就叫她們下來。”老翁將船停靠岸邊,那婦人和丫鬟上了船。婦人見到許宣,朱唇輕啟,露出兩行貝齒,深施一禮,道了個萬福。許宣連忙起身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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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和丫鬟在艙中坐定後,那娘子不時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向許宣。許宣向來老實,見到如此美貌的婦人,身旁又有個俊俏的丫鬟,心中也不禁泛起漣漪。婦人問道:“敢問官人尊姓大名?”許宣答道:“在下姓許名宣,排行第一。”婦人又問:“家在何處?”許宣說:“寒舍在過軍橋黑珠兒巷,我在生藥鋪裡做買賣。”娘子問了一番後,許宣心想:“我也問問她。”於是起身問道:“冒昧問娘子尊姓,家住哪裡?”婦人回答:“奴家是白三班白殿直的妹妹,嫁給張官人,不幸夫君亡故,現葬在雷嶺。因清明節將近,今日帶丫鬟去墳上祭掃,沒想到遇上大雨。若不是搭了官人的便船,可就麻煩了。”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船漸漸靠岸。婦人說:“奴家出門匆忙,沒帶錢在身上,還望官人借些船錢,日後定當歸還。”許宣說:“娘子不必客氣,這點船錢不值一提。”付完船錢,雨卻越下越大。許宣扶著婦人上了岸,婦人說:“奴家住在箭橋雙茶坊巷口,若不嫌棄,可到寒舍喝茶,奴家也好還船錢。”許宣說:“小事一樁,天色晚了,改日再拜訪。”說完,婦人和丫鬟便離開了。

許宣進入湧金門,沿著人家屋簷下前行,走到三橋街時,看見一家生藥鋪,正是李將仕兄弟開的店。許宣走到鋪前,正好遇見小將仕在門口。小將仕問:“小乙哥,這麼晚了,去哪了?”許宣說:“去保叔塔燒紙,被雨困住了,能借把傘嗎?”小將仕聽了,喊道:“老陳,拿把傘來給小乙官!”不一會兒,老陳撐開一把雨傘說:“小乙官,這傘是清湖八字橋老實舒家做的,八十四根傘骨,紫竹傘柄,質量很好,可彆弄壞了,千萬小心!”許宣說:“放心吧。”接過傘,謝過小將仕,便往羊壩頭走去。

走到後市街巷口,許宣忽然聽到有人喊:“小乙官人。”他回頭一看,隻見沈公井巷口小茶坊的屋簷下,站著一位婦人,正是之前搭船的白娘子。許宣問:“娘子怎麼在這兒?”白娘子說:“雨一直不停,鞋子都濕透了,我讓青青回家拿傘和換的鞋子。眼看天色漸晚,還望官人順路送我一程!”許宣便和白娘子共撐一把傘,走到壩頭時,許宣問:“娘子要去哪裡?”白娘子說:“過橋去箭橋。”許宣說:“小娘子,我要往過軍橋走,順路。不如娘子把傘拿去,明天我再來取。”白娘子說:“這多不好意思,多謝官人好意!”

許宣沿著屋簷冒雨回到家,姐夫家的仆人王安拿著釘靴和雨傘來接他,沒接著,正巧他回來了。晚上吃飯後,許宣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白天遇到的婦人,翻來覆去睡不著。夢中,他又見到了白天的場景,與那婦人情意濃濃。不料,一聲雞啼,他從美夢中驚醒,才發覺是南柯一夢。真是“心猿意馬馳千裡,浪蝶狂蜂鬨五更”。

天亮後,許宣起床梳洗吃飯,來到店裡,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做買賣也沒心思。到了午後,他心想:“不找個借口,怎麼去還傘見她呢?”於是,許宣見老將仕坐在櫃台後,便說道:“姐夫讓我早點回去送人情,想請半天假。”老將仕說:“去吧,明天早點來!”許宣作了個揖,徑直前往箭橋雙茶坊巷口,打聽白娘子的住處。可問了半天,沒人知道。正猶豫時,隻見白娘子的丫鬟青青從東邊走來。許宣說:“姐姐,你家在哪裡?我來討傘。”青青說:“官人跟我來。”許宣跟著青青走了沒多遠,青青說:“這裡就是了。”

許宣抬眼望去,眼前是一棟樓房,門前兩扇寬大的大門,中間是四扇帶有桐子眼的看街窗,正中間掛著一頂細密的朱紅簾子。屋子四下擺放著十二把黑漆交椅,牆上掛著四幅名人的山水古畫。對門便是秀王府的圍牆。丫鬟青青轉身走進簾子內,說道:“官人請進裡麵坐。”許宣跟著走了進去,青青壓低聲音喊道:“娘子,許小乙官人來了。”白娘子在裡麵回應:“請官人進裡麵喝茶。”許宣有些猶豫,青青再三催促,他才邁步向裡走。

進入內室,隻見四扇暗桐子窗,青色布幕高高掛起,中間是一處起居的地方。桌上擺放著一盆虎須菖蒲,兩邊掛著四幅美人圖,正中間掛著一幅神像,桌上還放著一個古銅香爐和花瓶。白娘子走上前,深深道了個萬福,說道:“昨夜多虧小乙官人幫忙,初次相識,實在感激不儘!”許宣連忙回應:“小事一樁,不值一提!”白娘子說:“請稍坐,喝杯茶。”喝過茶後,她又說:“備了幾杯薄酒,略表心意。”許宣剛想推辭,青青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各種菜蔬果品擺滿了桌子。許宣說道:“感謝娘子備酒,實在不該如此打擾!”

幾杯酒下肚,許宣起身說:“天色不早了,路途又遠,我該告辭了。”娘子說道:“官人的傘,我親戚昨晚借走了,再喝幾杯,我讓人去取回來。”許宣堅持道:“太晚了,我必須得回了。”娘子挽留:“再喝一杯吧。”許宣說:“已經喝得很好了,多謝,多謝!”白娘子見他執意要走,便說:“既然官人一定要回,這傘就麻煩明日再來取吧。”許宣隻好告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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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許宣到店裡照常做買賣,又找了個借口,來到白娘子家取傘。娘子見他來了,又準備了酒菜款待。許宣說:“娘子把傘還我吧,不必再如此破費。”娘子說:“既然已經準備了,就喝一杯再走。”許宣無奈坐下。白娘子斟了一杯酒遞給許宣,她朱唇輕啟,聲音嬌柔,麵帶笑意,誠懇地說道:“小官人,在你麵前我就說實話了。我丈夫已經去世,想來我和官人定是有前世的緣分,自從見麵就蒙你錯愛,你我也是兩情相悅。想麻煩小乙官人找個媒人,促成我們百年好合,成就一段美滿姻緣,你看可好?”

許宣聽了這番話,心裡暗自思忖:“這確實是段好姻緣,要是能娶到這樣的妻子,此生無憾。我心裡十分願意,隻是有個難處:我白天在李將仕家做主管,晚上在姐夫家借住,雖然有些微薄收入,隻夠置辦身上的衣服,哪裡有錢娶親成家呢?”他一時沉吟,沒有回答。白娘子見狀問道:“官人為何不說話?”許宣坦言:“多謝娘子垂愛,實不相瞞,隻是我手頭拮據,恐怕難以從命!”娘子說:“這有何難!我手裡有些積蓄,你不必擔心。”說著,她叫來青青:“你去取一錠白銀下來。”隻見青青手扶欄杆,踩著樓梯,取下一個包裹遞給白娘子。白娘子將包裹遞給許宣,說:“小乙官人,這些你拿去用,不夠了再來取。”

許宣接過包裹打開一看,竟是五十兩雪花銀,他趕忙將銀子藏進袖中,起身告辭。青青把傘還給許宣,許宣接過傘便回家了,到家後將銀子妥善藏好,一夜無話。

次日,許宣起床後,先到官巷口把傘還給李將仕。隨後,他用一些碎銀子買了一隻肥美的燒鵝、鮮魚、精肉、嫩雞和各種果品,又打了一壇酒,回到家讓丫鬟把飯菜準備好。這天正好姐夫李募事在家,酒菜齊備後,許宣便請姐夫和姐姐一起吃飯。李募事見許宣請客,十分驚訝,說道:“今天怎麼突然破費了?平日裡都不見你請人喝酒,真是奇怪!”三人按順序坐下喝酒。

幾杯酒過後,李募事問道:“賢舅,好端端的怎麼想起破費請客了?”許宣說:“多謝姐夫關心,彆見笑,這點心意不足掛齒。這麼長時間承蒙姐夫姐姐照顧,一直想感謝。俗話說一客不煩二主,我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紀,總擔心以後無人照料,不是長久之計。現在有一門親事,想請姐夫姐姐幫忙拿個主意,促成我的終身大事。”李募事夫婦聽了,心裡暗自琢磨:“許宣平時一毛不拔,今天突然花這麼多錢,就想讓我們幫他娶媳婦?”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吃完飯,許宣便去忙自己的生意了。

過了兩三天,許宣見姐姐一直沒提親事的事,便問:“姐姐和姐夫商量得怎麼樣了?”姐姐說:“還沒呢。”許宣追問:“為什麼不商量?”姐姐解釋道:“這婚事不比其他事,急不來。而且看姐夫這幾天臉色焦慮,我怕他心煩,沒敢問。”許宣有些著急:“姐姐怎麼不抓緊呢?這有什麼難的,你是不是怕我讓姐夫出錢,所以才拖著?”說完,他起身到臥室打開箱子,取出白娘子給的銀子,遞給姐姐:“彆推辭了,就請姐夫做主吧。”姐姐說:“弟弟在叔叔家做主管這麼久,攢下這些私房錢,難怪想娶媳婦了。你先去忙,這事我記著了。”

等李募事回家,姐姐對他說:“丈夫,原來小舅子想娶媳婦,自己攢了些私房錢,現在讓我換成零錢用。我們就幫他把這門親事辦了吧。”李募事聽了,說:“原來如此,他能攢下私房錢也好。拿來我看看。”妻子趕忙把銀子遞過去。李募事接過銀子,翻來覆去查看上麵鑿的字號,突然大叫一聲:“糟了!這下全家都完了!”妻子嚇了一跳,忙問:“出什麼大事了?”李募事慌慌張張地說:“幾天前,邵太尉府庫裡的封條、鎖扣都完好無損,也沒有地洞進入的痕跡,可五十錠大銀卻平白無故不見了。現在臨安府正全力捉拿賊人,查得十分緊急,一直沒找到線索,連累了不少人。官府還出了懸賞榜,寫著銀子的字號和數量,說‘有人捉到賊人、找回銀子的,賞銀五十兩;知情不報或者窩藏賊人的,除了嚴懲主犯,全家都要發配到邊遠地區充軍’。這銀子上的字號和榜文上的一模一樣,就是邵太尉府庫裡的銀子。現在抓捕行動這麼緊迫,真是‘火到身邊,顧不得親眷’,為了保全全家,不管這銀子他是偷的還是借的,隻能把他交出去,不然我們一家都得遭殃。”妻子聽了,驚得說不出話,目瞪口呆。

李募事當即拿著這錠銀子,趕到臨安府去告發。臨安府尹得知此事,一夜都沒合眼。第二天一早,他火速派緝捕使臣何立帶人去抓人。何立帶著手下和一群眼明手快的公差,直奔官巷口李家生藥店,要捉拿“正賊”許宣。眾人到了藥鋪櫃台邊,一聲大喝,用繩子將許宣捆綁起來,敲鑼打鼓地把他押解到臨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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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韓大尹正在升堂問案,許宣被押到堂前跪下,大尹喝令:“打!”許宣急忙喊道:“大人且慢用刑,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大尹生氣地說:“人贓俱獲,還敢狡辯說無罪?邵太尉府中銀子不翼而飛,封條都沒動過,現在李募事出來告發,那四十九錠銀子肯定也在你手裡。能在不破壞封皮的情況下偷走銀子,你肯定是個妖人!還能不打?”他又喝令:“取些穢血來!”許宣這才明白是因為銀子的事,大聲喊道:“我不是妖人,容我解釋!”大尹說:“且住,你說說這銀子是從哪裡來的?”許宣便把借傘、討傘,以及白娘子贈銀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大尹問:“那娘子是什麼人?住在哪裡?”許宣回答:“她說自己是白三班白殿直的親妹妹,住在箭橋邊,雙茶坊巷口,秀王府牆對麵的黑樓子高坡兒內。”大尹立刻命令緝捕使臣何立,押著許宣去雙茶坊巷口捉拿白娘子到案。

何立等人領了命令,帶著一眾公差來到雙茶坊巷口秀王府牆對麵的黑樓子前。隻見門前有四扇台階,中間兩扇大門,門外的台階上滿是垃圾,一根竹子橫在門前。何立等人看到這副景象,都愣住了。他們當即捉拿了鄰居問話,上首住的是做花的丘大,下首是做皮匠的孫公。孫公突然被抓,嚇得小腸氣發作,癱倒在地。其他鄰居紛紛圍過來說:“這裡根本沒有什麼白娘子。這屋子五六年前住著一個毛巡檢,後來全家都病死了。大白天的,經常有鬼怪出來買東西,沒人敢在這裡住。前幾天,還有個瘋子在門前唱些聽不懂的話。”

何立讓人移開橫在門前的竹竿,門裡冷冷清清,突然刮起一陣風,卷出一股腥氣,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後退幾步。許宣看了,呆在原地,說不出話。公差中有個膽子大的,排行第二,姓王,平時嗜酒如命,大家都叫他“好酒王二”。王二喊道:“都跟我進去!”眾人跟著他一起衝進屋子,隻見板壁、座椅、桌子一應俱全。他們來到樓梯邊,王二打頭,眾人緊隨其後,一起上了樓。樓上積著厚厚的灰塵,眾人走到房門前,推開房門一看,床上掛著一張帳子,箱籠也擺放整齊,一個如花似玉、身著白衣的美貌娘子正坐在床上。眾人見了,都不敢上前。

眾人喊道:“不知娘子是神是鬼?我們奉臨安大尹的命令,請你去和許宣當麵對質!”那娘子卻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好酒王二說:“大家都不敢上前,這可怎麼辦?拿一壇酒來,我喝了,拚了命也要把她捉去見大尹!”眾人連忙讓人下去提來一壇酒,王二打開壇口,一口氣把酒喝了個精光,喊道:“拚了!”他拿起空酒壇,朝著帳子扔了過去。這一扔不要緊,隻聽“轟隆”一聲巨響,猶如晴天霹靂,眾人都被驚得昏倒在地。等大家爬起來再看,床上早已沒了娘子的蹤影,隻剩下明晃晃的一堆銀子。眾人上前一數,正好四十九錠。大家說:“我們把這些銀子拿去見大尹吧。”於是,眾人扛著銀子,返回臨安府。

何立回到臨安府,將抓捕白娘子時發生的詭異情形,一五一十地稟報給大尹。大尹聽完後,斷定此事必是妖怪作祟,說道:“鄰人們與此事無關,讓他們回家吧。”隨後派人將追回的五十錠銀子送回邵太尉處,並附上文書,詳細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

至於許宣,大尹以“做了不應做之事”為由,判他杖刑,免去臉上刺字,發配到牢城營做工,刑滿後才能釋放。這牢城營歸蘇州府管轄。李募事因告發許宣,心中愧疚不安,便把邵太尉賞賜的五十兩銀子,全部送給許宣當作路上的盤纏。李將仕也寫了兩封書信,一封給蘇州府的押司範院長,另一封給吉利橋下開客店的王主人,希望能關照許宣。

許宣悲痛不已,哭著拜彆姐夫姐姐,戴上枷鎖,由兩名差役押送,離開杭州。他們到東新橋乘船,沒過幾天就抵達蘇州。許宣先拿著書信去拜見範院長和王主人。王主人上下打點,給官府和差役送了錢,打發兩名差役去蘇州府交差。差役交了公文,辦完交接手續,拿著回文回杭州去了。在範院長和王主人的擔保下,許宣不用進牢城營,就在王主人家門前的樓上住下。

許宣滿心愁悶,在牆壁上題了一首詩:“獨上高樓望故鄉,愁看斜日照紗窗。平生自是真誠士,誰料相逢妖媚娘。白白不知歸甚處?青青那識在何方?拋離骨肉來蘇地,思想家中寸斷腸!”

時光飛逝,轉眼間許宣在王主人家住了半年多。九月下旬的一天,王主人正在門口閒站著,看著街上人來人往。遠遠地,一頂轎子朝這邊過來,旁邊跟著一個丫鬟,問道:“請問,這裡是王主人家嗎?”王主人連忙起身說:“正是這裡,你們找誰?”丫鬟說:“我們找從臨安府來的許小乙官人。”王主人說:“你們稍等,我這就叫他出來。”轎子便停在門前。

王主人進屋喊道:“小乙哥,有人找你。”許宣趕忙出來,跟著王主人到門口一看,竟是青青跟在一旁,轎子裡坐著白娘子。許宣一見,大聲怒斥:“你這冤家!自從你偷了官庫銀子,害得我吃了多少苦頭,有冤無處申。如今我到了這地步,你還趕來乾什麼?真讓人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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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娘子連忙解釋:“小乙官人彆責怪我,這次我是專程來跟你說清楚這件事的。我們到主人家裡麵慢慢說。”說著,她讓青青拿上包裹,準備下轎。許宣卻攔住門,喊道:“你是妖怪,不許進來!”

白娘子向王主人深施一禮,說道:“實不相瞞,主人,我怎麼會是鬼怪呢?我衣裳有縫,陽光下有影子。不幸丈夫去世,才落得被人欺負的下場。之前發生的事,都是我前夫生前所為,與我無關。如今怕你怨恨我,特地來把事情說清楚,這樣我走了也甘心。”

王主人勸道:“讓娘子進來坐著說吧。”白娘子又說:“我想和小乙官人到裡麵,跟您家娘子說說清楚。”門前看熱鬨的人見沒什麼新鮮事,便都散開了。

許宣跟著白娘子進了屋,對王主人和他妻子說:“就因為她偷了官銀,我才吃了這場官司。現在她又追到這裡,還有什麼可說的?”白娘子辯解道:“那銀子是我前夫留下的,我好心給你,也不知道它的來曆啊!”許宣質問:“那為什麼公差來抓你時,門前全是垃圾,你在帳子裡一響就不見了?”

白娘子解釋:“我聽說你因為這銀子被抓了,怕你供出我,被抓到官府,丟人現眼。沒辦法,隻好跑到華藏寺前我姨娘家躲著;還讓人把垃圾堆在門前,把銀子放在床上,求鄰居幫忙說謊。”許宣怒道:“你倒是跑了,卻讓我吃官司!”白娘子委屈地說:“我把銀子放在床上,本是一番好意,哪知道會出這麼多事?我見你被發配到這裡,就帶了些盤纏,乘船來找你。現在事情都說清楚了,我走就是。看來是我和你前世沒有夫妻緣分!”

王主人勸道:“娘子大老遠趕來,哪能說走就走?先在這裡住幾天,再從長計議。”青青也在一旁說:“既然主人家再三挽留,娘子就住兩天吧,當初您也答應過要嫁給小乙官人。”白娘子假意嗔怪:“說什麼呢,難道我沒人要了?我隻是來把事情說清楚。”王主人堅持道:“既然當初許了嫁小乙哥,哪能就這麼走了?留下住下吧。”於是,白娘子便打發走了轎子,暫且住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白娘子極力討好王主人的妻子。在王娘子的勸說下,王主人出麵做媒,定下十一月十一日,讓許宣和白娘子成親,結為夫妻,共度一生。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成親的吉日。白娘子拿出銀子,請王主人幫忙置辦喜宴。婚禮上,兩人拜堂成親。賓客散去後,夫妻二人進入新房。婚後,白娘子和許宣夫妻和睦,二人整日在王主人家恩恩愛愛,日子過得十分甜蜜。

時間一晃,又過了半年。春天來了,天氣暖和,百花盛開,街道上車水馬龍,熱鬨非凡。許宣問王主人:“今天怎麼大家都出去遊玩,這麼熱鬨?”王主人說:“今天是二月半,男男女女都去看臥佛,你也可以去承天寺逛逛。”許宣說:“我和妻子說一聲,也去看看。”

許宣上樓對白娘子說:“今天二月半,大家都去看臥佛,我去看看就回來。要是有人來找我,就說我不在家,你也彆出來見人。”白娘子勸道:“有什麼好看的,在家待著不好嗎?何必去看?”許宣說:“我就去隨便逛逛,很快就回來,沒事的。”

許宣離開客店,和幾個相識的朋友一起去承天寺看臥佛。他們在寺裡四處遊覽,看完後從寺裡出來,看見一個道士,穿著道袍,頭戴逍遙巾,腰係黃絲絛,腳穿熟麻鞋,坐在寺前賣藥,還免費給人施符水治病消災。

許宣停下來觀看。道士看到許宣,突然喊道:“這位小哥,你近來被妖怪纏身,危害不小!我給你兩道靈符,可保你性命。一道符在三更時燒掉,一道符藏在頭發裡。”許宣接過符,連忙拜謝,心裡暗想:“我本來就懷疑那婦人是妖怪,看來果然沒錯。”謝過道士後,許宣匆匆回了客店。

晚上,等白娘子和青青睡熟後,許宣起身,心想:“差不多三更了!”他把一道符藏在頭發裡,正準備燒另一道符,就聽見白娘子歎了口氣說:“小乙哥,我們做了這麼久夫妻,你還不相信我,竟然聽信彆人的話,半夜三更燒符來鎮我!你燒燒看!”說著,她搶過符紙,一把燒掉,卻什麼事也沒發生。

白娘子質問:“怎麼樣?還說我是妖怪!”許宣連忙說:“不怪我,是臥佛寺前一個雲遊的道士,說你是妖怪。”白娘子說:“明天你帶我去會會他,看看這道士到底什麼來頭。”

第二天一早,白娘子梳妝打扮好,戴上首飾,穿上素雅的衣服,叮囑青青看好樓上。夫妻二人來到臥佛寺前,隻見一群人圍著那個道士,看他施符水。

白娘子眼神銳利,走到道士麵前,大聲斥責:“你好大膽!出家人竟在我丈夫麵前說我是妖怪,還畫符要捉我!”道士回應:“我用的是五雷天心正法,隻要是妖怪,吃了我的符,就會現出原形。”白娘子說:“大家都在這兒,你畫符給我吃,看看有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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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畫了一道符遞給白娘子,白娘子接過符,直接吞了下去。眾人等了半天,什麼動靜也沒有。大家紛紛指責道士:“這麼好的一位娘子,怎麼會是妖怪?”道士被罵得啞口無言,滿臉尷尬。

白娘子又說:“各位,他捉不了我。我自幼學過些法術,給大家露一手,也讓這位道長見識見識。”說著,她嘴裡念念有詞,那道士就像被人抓住一樣,縮成一團,懸在半空。眾人見狀,大吃一驚,許宣也看呆了。白娘子又說:“看在大家的份上,不吊你一年了。”她輕輕吹了口氣,道士便落回地麵,嚇得撒腿就跑。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許宣和白娘子也一同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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