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第十卷 膝大尹鬼斷家私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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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第十卷 膝大尹鬼斷家私(2 / 2)

梅氏心裡明白,住在園屋裡也不是長久之計,隻好聽從分家的安排,和兒子一起謝過了各位長輩,又拜彆了祠堂,向倪善繼夫婦辭行。然後請人搬了幾件舊家具,還有當初嫁過來時的兩隻箱子,雇了牲口,來到東莊的屋子。

到了東莊,隻見荒草滿地,屋頂的瓦片稀稀拉拉,顯然是多年沒有修繕過了。屋子上漏雨,下麵潮濕,根本沒法住人。梅氏隻好勉強打掃了一兩間屋子,安置好床鋪。叫來莊戶一問,才知道這五十八畝田都是最貧瘠的,就算是大豐收的年份,也隻能收獲一半的糧食;要是遇到荒年,不僅沒有收成,還得倒賠糧稅。梅氏心裡叫苦不迭。

倒是小兒子善述很有見識,他對母親說:“我和哥哥都是老爹爹親生的,為什麼分關文書上這麼偏心呢?這裡麵肯定有緣故。難道這不是老爹爹的親筆?自古就說,家產不論尊卑都該平分。母親何不去官府申訴呢?家產的厚薄讓官府來判斷,這樣我們也不會有怨言。”

梅氏被兒子提醒,便把這十多年來一直隱瞞的實情都說了出來:“我的兒,你彆懷疑分關文書上的話,這確實是你父親的筆跡。他是擔心你年紀小,會被你哥哥暗算,所以把家產都判給了你哥哥,好讓他安心。臨終的時候,隻給了我一幅行樂園圖。還再三囑咐我:‘這幅圖裡藏著啞謎,等遇到賢明公正的官員在任時,把圖送給他詳細審理,保證你們母子倆能有好日子過,不會受窮受苦。’”

善述聽了,說道:“既然有這樣的事,您怎麼不早點說呢?行樂園圖在哪裡?快拿出來讓我看看。”梅氏打開箱子,取出一個布包。解開包袱,裡麵還有一層油紙包裹著。拆開油紙,展開那幅一尺寬、一尺長的小卷軸,掛在椅子上,母子倆一起對著它下拜。梅氏禱告說:“在這村莊裡,香燭不便準備,還請神明寬恕我們的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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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述拜完,起身仔細看那幅圖,隻見上麵畫的是一個坐著的人像,頭戴烏紗帽,頭發雪白,畫得栩栩如生。人像懷中抱著一個嬰兒,一隻手指著地下。善述揣摩了半天,還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隻好依舊把圖收起來包好藏著,心裡十分煩悶。

過了幾天,善述到前村想找個老師講解這幅圖的意思,偶然從關王廟前經過。隻見一群村民抬著豬羊等大禮,在祭祀關聖。善述停下腳步觀看,又看到一個過路的老者,拄著一根竹杖,也過來閒看,老者問眾人:“你們今天為什麼要祭神呢?”

眾人回答說:“我們遭遇了一場冤屈的官司,幸好官府英明,把這案子斷得明明白白。之前我們向神明許下了願心,今天特地來還願。”老者又問:“是什麼冤屈的官司?官府是怎麼斷的呢?”

其中一個人說:“本縣接到上司的明文,規定十家為一甲。我是甲首,叫成大。同甲中有個叫趙裁的,是個手藝精湛的裁縫,經常在彆人家裡做夜工,好幾天都不回家。忽然有一天他出去了,一個多月都沒回來。他的老婆劉氏請人四處尋找,一點蹤跡都沒有。又過了幾天,河裡漂出一具屍體,頭都被打破了,地方上的人報告給了官府。有人認出衣服,正是那個趙裁。趙裁出門前一天,曾經和我酒後爭吵過幾句。我一時發怒,跑到他家,砸毀了他幾件家具,這是有的。誰知道他老婆把這樁人命案告到官府,說是我殺了人。前任漆知縣,聽信了她的一麵之詞,就把我判成了死罪。同甲的人因為沒有檢舉,也都連累有了罪名。我無處伸冤,在監獄裡關了一年。

“幸好遇到新任的滕老爺,他雖然是鄉科舉人出身,卻非常明事理。我在他複審案子的時候哭訴冤情。他也覺得疑惑,說:‘酒後爭吵,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怎麼就會謀害人命呢?’於是批準了我的狀詞,發出傳票拘人重新審理。滕老爺一眼看著趙裁的老婆,什麼其他的都沒說,開口就問她有沒有再嫁。劉氏說:‘家裡太窮,實在守不住,已經嫁人了。’又問她嫁給了什麼人,劉氏說:‘是同行的裁縫,叫沈八漢。’滕老爺當時立刻派人把沈八漢抓來,問道:‘你什麼時候娶的這個婦人?’沈八漢說:‘她丈夫死了一個多月,我才把她娶回家的。’滕老爺又問:‘誰做的媒?用了什麼聘禮?’沈八漢說:‘趙裁活著的時候曾經向我借過七八兩銀子,我聽說趙裁死了的消息,就走到他家去探問,順便催取這銀子。那劉氏沒辦法償還,就情願把自己許配給我,用來抵這銀子,其實沒有請媒人。’滕老爺又問:‘你一個做手藝的人,哪裡來的這七八兩銀子?’沈八漢說:‘是陸續湊給趙裁的。’滕老爺把紙筆給他,讓他詳細寫下每次借銀的數目。沈八漢寫了出來,有米有銀,一共十一次,湊成了七兩八錢。

“滕老爺看了之後,大喝道:‘趙裁是你打死的,你怎麼還敢誣陷彆人?’就用夾棍夾他,沈八漢還不肯承認。滕老爺說:‘我說出其中的隱情,讓你心服口服。既然是放債收利息,難道就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借給他,偏偏都借給了趙裁?肯定是平日裡你和他妻子有私情,趙裁貪圖你的錢財,知情卻放縱你們。後來你想和那婦人做長久夫妻,就謀害死了趙裁。然後又教那婦人告狀,把罪名推到成大身上。今天你寫的賬單上的字跡,和以前的狀紙上的筆跡相同,這人命案不是你乾的還有誰?’又讓人給那婦人上拶指,要她招認。劉氏聽見滕老爺的話,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就好像滕老爺是鬼穀先師一樣神機妙算,她的魂都被嚇散了,哪裡還敢抵賴。拶子一套上,她就承認了。沈八漢也隻好招認了。原來沈八漢起初和劉氏暗中相好,彆人都不知道。後來他們往來頻繁,趙裁怕被人發現,漸漸有了隔絕他們的意思。沈八漢私下和劉氏商量,要謀死趙裁,好和她做夫妻。劉氏一開始不肯。沈八漢趁著趙裁在彆人家做完活回來,把他哄到店裡灌得爛醉,然後走到河邊,把他推倒,用石塊打破他的腦門,把屍體沉到河底。隻等事情平息,就把那婦人娶回家。後來因為屍體漂起來,被人認了出來,沈八漢聽說我和成大有過爭吵的矛盾,就去唆使那婦人告狀。那婦人直到再嫁之後,才知道丈夫是被沈八漢謀死的;既然已經做了夫妻,就不再聲張。卻被滕老爺審出了真情,把他們夫妻判了罪,釋放我回家。多虧了各位親鄰湊錢,幫我來賽神還願。老翁,你說有這樣的冤屈事嗎?”

老者說:“這麼賢明的官府,真是難得!本縣的百姓真是有福氣啊!”

倪善述把聽到的這些話記在心裡,回家後學給母親聽,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還說:“有這麼好的官府,我們不把行樂園圖拿去申訴,還等到什麼時候呢?”母子倆商量好了。打聽到官府受理告狀的日期,梅氏天不亮就起床,帶著十四歲的兒子,拿著那幅軸子,來到縣衙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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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知縣見他們沒有狀紙,隻有一個小小的軸子,感到非常奇怪,就問他們是怎麼回事。梅氏把倪善繼以前的所作所為,以及丈夫臨終時的遺囑,詳細地說了一遍。滕知縣收下軸子,讓他們先回去,說:“等我回到衙門仔細看看。”這正是:“一幅畫圖藏啞謎,千金家事仗搜尋。隻因嫠婦孤兒苦,費儘神明大尹心。”

暫且不說梅氏母子回家的事。且說滕大尹處理完告狀的事情後,回到自己的私人衙門,拿出那幅一尺寬、一尺長的小軸子,看這倪太守的行樂園圖:圖中一個人一手抱著個嬰孩,一手指著地下。滕大尹推敲了半天,心想:“這個嬰孩肯定就是倪善述,這不用說。那一手指地,難道是要讓當官的念在地下的情分上,幫他出力嗎?”又想:“他既然有父親親筆寫的分關文書,官府也很難再做什麼主了。他說軸子裡藏著啞謎,肯定還有彆的道理。如果我斷不出這件事,那我豈不是白白聰明了一輩子。”

每天退堂之後,滕大尹就把這幅畫圖拿出來把玩,左思右想。就這樣過了幾天,還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也許是這件事本來就該真相大白,自然就有機會出現。一天午飯後,滕大尹又去看那軸子。丫鬟送茶過來,滕大尹伸手去接茶碗,不小心手一滑,潑了些茶在軸子上。滕大尹放下茶碗,走到台階前,雙手扯開軸子,想在日光下曬乾。忽然,在日光的照射下,他看到軸子裡麵有些字影。滕知縣心裡起了疑心,揭開一看,原來是一張字紙,貼在畫的後麵,正是倪太守的遺筆。上麵寫道:

“老夫官居高位,壽命超過八十歲。如今死在旦夕之間,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隻是我的小兒子善述,才剛滿周歲,還不能獨立生活。大兒子善繼向來缺乏孝順和友愛之心,我擔心日後他會傷害善述。我新置的兩所大宅以及所有的田產,都交給善繼。隻有左邊偏僻處的那間舊小屋,可以分給善述。這間屋子雖然小,但屋子的左壁埋著五千兩銀子,分成五壇;右壁埋著五千兩銀子和一千兩金子,分成六壇,這些可以抵得上田園的價值。日後如果有賢明公正的官員來斷這個案子,善述兒要酬謝他一百兩金子。八十一歲的老翁倪守謙親筆。年月日花押。”

原來這行樂園圖,是倪太守八十一歲給小孩子做周歲的時候,預先做好的。古人說“知子莫若父”,真是一點都沒錯。滕大尹是個非常機靈、善於應變的人,看到上麵寫著這麼多金銀,難免起了貪念。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派人去“秘密把倪善繼帶來見我,我自有話要說。”

倪善繼獨占了家中財產,心滿意足,每天在家中享受生活。突然有一天,縣衙的差役拿著公文前來傳喚,催得十分急迫,一刻也不許耽擱。倪善繼推脫不掉,隻好跟著差役來到縣衙。此時滕大尹正在升堂處理事務,差役稟報說:“倪善繼帶到了。”

大尹把倪善繼叫到案前,問道:“你是倪太守的長子?”倪善繼回答:“小人正是。”大尹又說:“你的庶母梅氏狀告你,說你趕走母親和弟弟,獨占家產房屋,這事是真的嗎?”倪善繼辯解道:“庶弟善述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我一直儘心撫養。但他如今聲稱家中有萬貫家財,這可不是小事。而且父親留下的分關文書,是真是假也不好說。”

大尹說:“念你是官宦人家的後代,我也不為難你。明天你把梅氏母子都叫來,我親自去你家查驗家產。要是分配確實不公平,我自會主持公道,不會偏袒任何一方。”說完,他喝令衙役把倪善繼帶出去,同時派人去傳喚梅氏母子,讓他們明天一同來聽審。

差役收了倪善繼的錢財,便放他回家,自己則前往東莊去傳喚梅氏母子。倪善繼聽出官府的態度嚴肅,心裡十分害怕。他知道,雖然名義上已經分了家,但實際上財產還沒有真正分割,僅僅靠著父親留下的分關執照,還需要家族親戚作證才行。

於是,倪善繼連夜給一些族中長輩送去銀兩,懇請他們第二天都到家中,還拜托他們如果官府詢問分關文書的事,一定要幫自己說話。這些親戚自從倪太守去世後,倪善繼從未給過他們任何東西,逢年過節也沒有往來。如今突然收到大筆銀子,大家都在心裡暗笑,覺得這是“閒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便欣然收下,準備買點東西。他們打算明天見機行事,再決定怎麼應對。當時有人寫詩感慨:“休嫌庶母妄興詞,自是為兄意太私。今日將銀買一黨,何如匹絹贈孤兒?”

再說梅氏接到縣衙傳喚,知道縣官願意為自己做主。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帶著兒子來到縣衙拜見滕大尹。大尹說:“我同情你們孤兒寡母,自然會為你們主持公道。但聽說倪善繼拿著你丈夫的親筆分關文書,這可不好辦啊。”梅氏解釋道:“分關文書雖然存在,但那隻是為了保護孩子的權宜之計,並非我丈夫的本意。大人隻要看看家中的財產賬簿,就能明白其中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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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尹說:“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隻能保證讓你們母子一生衣食無憂,你們也不要有太高的期望。”梅氏感激地說:“隻要能免於饑寒,我們就知足了,不敢奢望和倪善繼一樣富有。”滕大尹吩咐梅氏母子:“先去倪善繼家等著,我隨後就到。”

倪善繼早已把家中廳堂打掃乾淨,還在堂上擺放了一把虎皮交椅,焚上一爐好香,同時催促親戚們早點來。梅氏和善述來到倪家,看到眾多親戚都在,一一與他們相見,免不了說些求情的話。倪善繼雖然心中惱怒,但在眾人麵前也不好發作,大家都各自盤算著見到官府時該怎麼說。

沒過多久,就聽到遠處傳來喝道聲,大家知道縣官來了。倪善繼整理好衣帽準備迎接;族中年長、明白事理的人,準備上前拜見;那些年輕膽小的,都躲在照壁後麵張望,想看看情況。隻見一對對衙役整齊排列,後麵青羅傘下,坐著足智多謀的滕大尹。

到了倪家門口,衙役們跪下通報,滕大尹不慌不忙地下了轎。剛要進門,他突然對著空中連連作揖,嘴裡還像是在回應什麼,仿佛有人在迎接他。眾人見狀都十分吃驚,不知道他在做什麼。隻見滕大尹一邊作揖謙讓,一邊走到堂中,又連續作了幾個揖,口中說著各種寒暄的話。

他先朝著朝南的虎皮交椅作揖,好像有人請他就座,然後連忙轉身,拖來一把交椅,放在朝北的主位;接著又對著空氣謙讓一番,這才坐下。眾人看到他神神叨叨的樣子,都不敢上前,隻能在兩旁站著乾瞪眼。

隻見滕大尹坐在上位,拱手作揖,開口說道:“您夫人把家產的事告到我這裡,具體情況到底如何?”說完,他便做出傾聽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搖頭咂舌道:“長公子太不像話了。”又安靜地聽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那二公子以後可怎麼生活?”停頓片刻,他又說:“西邊的小屋,能維持生計嗎?”接著連連說道:“明白了,明白了。”隨後又說:“這筆財產也交給二公子?我都記下了。”

稍作停頓,他又拱手作揖:“我怎麼敢接受這麼豐厚的饋贈?”推辭了好一會兒,他又說:“既然您如此懇切,那我就勉強收下,回頭給二公子開個憑證。”說完,他起身又作了幾個揖,連說:“我這就去辦。”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滕大尹站起來,東張西望,問道:“倪老爺去哪了?”門子稟報:“沒看見什麼倪老爺。”滕大尹裝作驚訝:“竟然有這種怪事?”他把倪善繼叫過來,說:“剛才你父親親自在門外迎接我,還和我對坐交談了半天,你們應該都聽見了吧?”倪善繼一頭霧水:“小人沒聽見。”

滕大尹描述道:“你父親身材高大,臉瘦瘦的,高顴骨,細眼睛,長眉毛大耳朵,一把銀白的胡須,頭戴紗帽,腳穿皂靴,身著紅袍,腰係金帶,是不是這個模樣?”眾人嚇得冷汗直冒,紛紛跪下:“正是老爺生前的樣子。”大尹又問:“他怎麼突然不見了?他說家中有兩處大廳堂,東邊還留有一所小屋,是不是有這回事?”倪善繼不敢隱瞞,隻得承認:“有的。”大尹說:“那我們去東邊小屋看看,自有話說。”

眾人見大尹自言自語了半天,說得有模有樣,就像倪太守真的出現了一樣,都相信倪太守顯靈了,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其實這全是滕大尹的計策,他是看著行樂園圖上倪太守的畫像編造的,沒有一句真話。有詩為證:“聖賢自是空題目,惟有鬼神不敢觸。若非大尹假裝詞,逆子如何肯心服?”

倪善繼在前引路,眾人跟著大尹來到東邊的舊屋。這間屋子是倪太守未當官時住的,後來建造了大廳堂,這裡就空了下來,當作倉庫,堆放一些零碎的米麥,還留了一戶家人看守。滕大尹裡裡外外查看了一遍,然後在正屋坐下,問倪善繼:“你父親真的顯靈了,把家裡的事詳細地告訴了我,還讓我主持公道,把這所舊宅子判給善述,你覺得怎麼樣?”倪善繼趕忙叩頭:“一切聽憑大人決斷。”

大尹拿來家產賬簿仔細查看,連連感歎:“真是個大家業啊!”看到後麵的分關文書時,他大笑道:“你父親自己寫好了分關文書,剛才卻又在我麵前數落善繼的不是,這老爺子也是沒個準主意。”他把倪善繼叫過來,說:“既然分關文書已經寫好,這些田園賬目就都歸你,善述不許爭搶。”

梅氏一聽,暗暗叫苦,剛想上前求情,就聽大尹又說:“但這舊屋判給善述,屋裡的東西,善繼也不許爭搶。”倪善繼心想,這屋裡都是些破舊家什,不值錢,就算堆了些米麥,一個月前也賣得差不多了,自己已經占了大便宜,便連忙答應:“大人斷得極對。”

大尹接著說:“你們兩人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在場的各位既是親族,就都來做個見證。剛才倪老先生當麵囑咐我:‘這屋子左壁下埋著五千兩銀子,分成五壇,應該給二兒子。’”善述不太相信,稟道:“如果真有這事,就算是萬兩黃金,也是兄弟共同的,我絕不敢爭執。”大尹說:“就算你想爭,我也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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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大尹吩咐手下拿來鋤頭、鐵鍬等工具,讓梅氏母子在一旁看著,帶領民壯在東壁牆基下挖掘。果然挖出五個大壇子,打開一看,裡麵全是白花花的銀子。稱了一壇,足足六十二斤半,正好一千兩。眾人見了,無不驚歎。

倪善繼這下更加相信是父親顯靈了,心想:“要不是父親陰靈出現,告訴縣太爺,這藏銀連我們都不知道,縣太爺又怎麼會曉得?”這時,滕大尹讓人把五壇銀子一字排開擺在自己麵前,又對梅氏說:“右壁還有五壇銀子,也是五千兩,另外還有一壇金子,你丈夫特意囑咐送給我作為酬謝。我本不敢接受,他再三堅持,我隻好收下了。”

梅氏和善述趕忙叩頭:“左壁的五千兩銀子,已經喜出望外。如果右壁真還有,我們一定遵從先人的遺願。”大尹說:“我怎麼會知道有這些?是你家老先生說的,想來不會有假。”於是,眾人又在西壁挖掘,果然挖出六個大壇,五壇是銀,一壇是金。

倪善繼看著這麼多金銀,眼睛都紅了,恨不得搶上一錠,但之前已經答應過,隻好一言不發。滕大尹寫了一份文書交給善述作為憑證,還把看守屋子的家人判給了梅氏母子。梅氏和善述喜出望外,連忙叩頭拜謝。倪善繼滿心不悅,也隻能跟著磕頭,勉強說了句:“多謝大人秉公斷案。”

滕大尹用封條封好一壇金子,放在自己的轎前,帶回縣衙享用。眾人都以為真是倪太守顯靈,答應酬謝他的,反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這正是“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如果倪善繼為人忠厚,兄弟和睦,把家產公平分配,這千兩黃金,兄弟倆各得五百兩,又怎麼會落入滕大尹手中?他機關算儘,不僅便宜了彆人,自己還憋了一肚子氣,還落下個不孝不悌的罵名,到頭來不過是算計了自己罷了。

第二天,梅氏母子又來到縣衙拜謝滕大尹。大尹已經把行樂園圖和遺筆重新裝裱好,交還給梅氏。這時,梅氏母子才明白,行樂園圖上手指著地下,原來是指藏在地下的金銀。有了這十壇銀子,梅氏母子也購置了田園,成了富戶。後來善述娶妻生子,兒子讀書成才。倪家後代中,隻有善述這一支最為興旺。

而倪善繼的兩個兒子,都喜歡吃喝玩樂,把家業敗得精光。倪善繼死後,兩所大宅都賣給了弟弟善述。鄉裡凡是知道倪家這件事來龍去脈的人,都認為這是上天的報應。有詩寫道:“從來天道有何私,堪笑倪郎心太癡。忍以嫡兄欺庶母,卻教死父算生兒。軸中藏字非無意,壁下埋金屬有知。何似存些公道好,不生爭競不興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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