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恒言第十四卷 鬨樊樓多情周勝仙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线上阅读小说网 > 曆史軍事 > 古典白話合集 > 醒世恒言第十四卷 鬨樊樓多情周勝仙

醒世恒言第十四卷 鬨樊樓多情周勝仙(2 / 2)

人身上的各種病症中,氣病最為要命。原來,女孩兒在屏風後聽到父親罵母親,堅決不同意她嫁給範二郎,一時急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就暈倒在地。媽媽趕忙想去救女兒,卻被周大郎一把拉住。周大郎惡狠狠地說:“你這個不爭氣的賤婆娘!敗壞門風的小賤人,死了就讓她死,救她做什麼!”迎兒見狀,想上前幫忙,卻被周大郎狠狠一巴掌打在一邊,媽媽也因此被氣得暈倒。迎兒又急忙去救媽媽,好不容易將媽媽喚醒,媽媽醒來後放聲大哭。鄰居們聽到哭聲,紛紛趕來查看情況,張嫂、鮑嫂、毛嫂、刁嫂等擠了一屋子。平日裡,周大郎為人蠻橫不講道理,而周媽媽卻十分和善,因此鄰居們都很喜歡她。周大郎見來了這麼多人,不耐煩地說:“家裡的私事,不用你們管!”鄰居們聽他這麼說,便都回去了。

媽媽顧不上與丈夫爭吵,趕緊去看女兒,卻發現女兒四肢冰冷。媽媽抱著女兒痛哭起來。其實女孩兒本來不至於喪命,可因為沒人及時施救,就這樣沒了氣息。周媽媽悲痛欲絕,大罵周大郎:“你怎麼這麼狠心!想必是舍不得那三五千貫的嫁妝,故意害死了我們的女兒!”周大郎聽了,更加惱怒:“你居然說我舍不得錢,這樣羞辱我!”說完,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周媽媽看著女兒的屍體,悲痛萬分。好好一個聰慧伶俐、針線活出眾的女兒,就這麼沒了,怎能不讓她傷心?無奈之下,周大郎隻好花錢買了一口棺材,雇了八個人抬來。周媽媽看到棺材進門,哭得肝腸寸斷。周大郎卻冷冷地對媽媽說:“你不是說我舍不得那三五千貫嫁妝嗎?把女兒房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放進棺材裡!”當下,他就叫來仵作給女兒入殮,還立刻派人叫來管墳園的張一郎、張二郎兄弟,吩咐道:“你們兩個趕緊去挖墓坑。”一切安排妥當,也不做法事超度,也不停靈守孝,第二天就要出殯。周媽媽想讓女兒多留幾日,可周大郎根本不聽。很快,女兒就被下葬了,事情就這樣草草結束,眾人各自散去。可憐那多情的年輕女子,就這樣被無情的黃土掩埋。

卻說在同一天,有個三十多歲的後生,名叫朱真,平日裡乾些見不得光的勾當,經常給仵作當幫手,也會幫人挖墓坑。周家女孩兒入殮和挖墓坑的活兒,都由他負責。這天,朱真葬完女孩兒回到家,興奮地對母親說:“有件大好事落到我頭上了,明天我就要發財了!”母親疑惑地問:“兒子,什麼好事?”朱真得意地說:“真可笑,今天曹門裡周大郎的女兒死了,夫妻倆吵架,都說女兒是被父親氣死的。他們在氣頭上,把大約三五千貫的嫁妝,全放進了棺材裡。這麼多錢財,我怎麼能不去拿?”母親一聽,連忙勸阻:“這可不是鬨著玩的!這可不是一般的小罪過,而且你父親就有過教訓。二十年前,你父親去挖彆人家的墳,揭開棺材蓋時,裡麵的屍首對著他笑。你父親受了驚嚇,回家沒幾天就死了。孩子,千萬不能去,這太危險了!”朱真卻固執地說:“娘,你彆勸我。”說著,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東西給母親看。母親一看,急忙說:“彆拿出去!當年你父親就拿過這東西,用了一次就惹出大禍。”朱真卻不以為然:“每個人的命運不一樣。我今年算了幾次命,都說我該發財,你彆攔我。”

你道他拖出的是什麼東西?原來是一個皮袋,裡麵裝著挑刀、斧頭,還有一個皮燈盞、裝油的罐子,另外還有一件蓑衣。母親看著這些東西,不解地問:“這蓑衣有什麼用?”朱真神秘地說:“半夜用得著。”當時正值十一月中旬,大雪紛飛。朱真穿上蓑衣,還在後麵係了一片由十多條竹皮編成的東西。原來,他是想用這竹皮在雪地裡把腳印掃平,不留下痕跡。當晚大約二更時分,朱真叮囑母親:“我回來時敲門,你聽到就開門。”雖然京城熱鬨非凡,但城外空曠之地依舊十分冷清。更何況是在二更天,又下著大雪,根本沒人會在外麵走動。

朱真離家後,回頭看看身後,雪地上的腳印都被竹皮掃得乾乾淨淨。他一路悄悄來到周大郎家的墳地,在矮牆處翻牆而入。說來也巧,管墳的人養了一隻狗。那狗見有陌生人翻牆進來,立刻從草叢裡竄出來狂吠。朱真早有準備,拿出一個提前做好的油糕,裡麵摻了些藥。他把油糕扔給狗,狗聞到香味,一口就吞了下去。剛叫了一聲,便倒在地上沒了動靜。朱真趁機靠近墳邊。這時,管墳的張二郎聽到動靜,說道:“哥哥,狗子叫了一聲就不叫了,太奇怪了!會不會有壞人在這裡?我們去看看吧。”哥哥卻不以為意:“能有什麼壞人,來偷我們什麼東西?”張二郎堅持道:“剛才狗子大叫一聲就沒聲了,說不定有賊!你不去,我自己去看看。”

張二郎從床上爬起來,披上衣服,抄起一杆長槍,推門而出查看情況。朱真聽見有人聲,動作利落地解開蓑衣,輕手輕腳地躲到一棵大柳樹後麵。這棵柳樹枝繁葉茂,剛好將他的身形完全遮住。他戴著鬥笠,蜷身蹲在地上,把蓑衣也放在一旁。隻見屋內的門打開,張二郎走了出來,被刺骨的寒風一吹,忍不住抱怨道:“畜生,叫什麼叫?”張二郎剛從睡夢中驚醒,又被風雪這麼一激,打了個寒顫,趕忙關上房門,回到屋裡,對哥哥說:“哥,外麵真沒人。”他匆匆脫掉衣服,鑽進被窩,裹緊被子說:“哥,太冷了!”哥哥應道:“我就說沒人吧!”大約到了三更時分,兄弟倆說了一會兒話,漸漸沒了聲響。

朱真心想:“不付出辛苦,哪能得到錢財。”他站起身,重新戴好鬥笠,披上蓑衣,悄悄走到墳邊,用刀撥開積雪。因為白天已經做好了準備,他輕易地用刀撬開石板,下到墓室側邊。他摘下鬥笠,把蓑衣放在一邊,從皮袋裡取出兩根長針,插進磚縫,放上皮燈盞。接著,他從竹筒裡取出火種點燃,往燈盞裡倒油,點亮了燈。隨後,朱真用刀挑開棺材上的釘子,把棺蓋挪到一旁,說道:“小娘子莫怪,暫時借你些財物,之後我會為你做功德。”說完,他開始動手取下女孩兒頭上的金珠首飾。

然而,女孩兒身上的衣服卻不好脫。朱真從腰間解下手巾,圍在女孩兒脖頸上,另一頭係在自己脖子上,順利地將女孩兒的衣服脫下。就在這時,原本已經死去的女孩兒突然睜開眼睛,雙手緊緊抱住朱真。原來,這女孩兒一心念著範二郎,被父親氣死之後,因得了朱真帶來的陽氣,竟然蘇醒過來。朱真嚇了一跳,女孩兒迷迷糊糊地問:“哥哥,你是誰?”朱真反應極快,連忙說:“姐姐,我是來救你的。”女孩兒坐起身,看到散落在一旁的衣服,又瞥見旁邊的斧頭刀棍,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朱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殺了她又覺得可惜。女孩兒急切地說:“哥哥,你救我去見樊樓酒店的範二郎,我一定重重謝你。”朱真心中暗想,彆人花錢都難娶到這麼好的女子,若是將她救回去,也沒人知道真相。於是他說:“彆慌,我帶你回家,讓你見範二郎。”女孩兒說:“隻要能見到範二郎,我就跟你走。”

朱真給女孩兒穿上衣服,將金銀珠寶和衣物打包好,吹滅油燈,把剩餘的油倒回油罐,收拾好工具。他先將女孩兒托出墓室,自己也爬了上來,把石板重新蓋好,又捧來積雪掩蓋痕跡。隨後,他讓女孩兒趴在自己背上,穿上蓑衣,一手挎著皮袋,一手拎著財物,戴著鬥笠,抄小路回到自家門前,抬手在門上敲了兩三下。母親一聽就知道是兒子回來了,趕忙開門。進門後,母親看到兒子背著一個人,嚇了一跳,低聲驚問:“兒啊,你怎麼把屍首背回來了?”朱真急忙說:“娘,彆大聲嚷嚷。”他把東西放下,帶著女孩兒進了自己的臥房。

朱真突然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對著女孩兒威脅道:“我有件事和你商量。你要是依我,我就帶你去見範二郎;要是不依,你看看這刀,我立刻把你砍成兩段!”女孩兒嚇得連忙問:“哥哥,你要我依什麼?”朱真說:“第一,在房裡不許出聲;第二,不許踏出房門半步。隻要你答應,過兩天我就帶你見範二郎。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女孩兒連聲說:“我依,我依!”朱真交代完,出去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母親。

此後的日子裡,女孩兒一直被關在房裡。她時不時問朱真:“你見到範二郎了嗎?”朱真總是騙她說:“見過了。範二郎為了你,病得起不了床,等他病好了就來接你。”從去年十一月二十日,一直到次年正月十五日。這天晚上,朱真對母親說:“我每年都聽說城裡的鼇山燈會特彆好看,卻從沒去看過,今晚我想去瞧瞧,五更天就回來。”交代完後,他便進城看燈去了。

巧合的是,大約一更過後,朱真的母親在家中突然聽到外麵喊“著火了”!她急忙開門查看,發現是隔了四五家的酒店起火了。老太太慌了神,急忙跑回屋裡收拾東西。女孩兒聽到動靜,心想:“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她跑到門口,假意喊老太太來收拾東西。老太太不知是計,轉身進房整理,女孩兒趁機混進人群逃走了。

女孩兒不認得路,拉住路過的人就問:“曹門裡怎麼走?”路人指了指:“前麵就是。”她一路小跑進了曹門,又問:“樊樓酒店在哪裡?”路人回答:“就在前麵。”女孩兒心急如焚,生怕在路上撞見朱真。她一路趕到樊樓酒店,隻見酒博士正在門口招呼客人。女孩兒連忙上前,福了一福:“萬福。”酒博士回禮問道:“小娘子有什麼事?”女孩兒問:“這裡是樊樓嗎?”酒博士答:“正是。”女孩兒又急切地問:“請問,範二郎在嗎?”酒博士心想:“看看二郎,惹出的事找上門來了。”嘴上卻說:“在店裡呢。”

女孩兒快步走到櫃台邊,喊道:“二郎萬福!”範二郎一聽,臉色驟變,慌忙從櫃台裡跑出來,定睛一看,嚇得連連大叫:“鬼,鬼!”女孩兒急忙解釋:“二哥,我是人,不是鬼!”範二郎哪裡肯信,一邊喊著“鬼”,一邊伸手扶住旁邊的凳子。誰知凳子上放著好幾個湯桶,他慌亂中抄起一隻湯桶,朝著女孩兒臉上砸去。偏生就是這麼巧,湯桶重重地砸在女孩兒太陽穴上,女孩兒慘叫一聲,當場倒地。酒博士嚇得不輕,趕忙跑過來查看,隻見女孩兒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範二郎還在一旁大喊:“鬼,鬼!”範大郎聽到外麵的吵鬨聲,急忙跑出來,隻聽見弟弟喊著“鬼”,便問:“你這是乾什麼?”過了好一會兒,範二郎才緩過神來。範大郎質問:“為什麼打死她?”範二郎驚魂未定地說:“哥哥,她是鬼!是曹門裡販海周大郎的女兒。”範大郎說:“如果是鬼,就不會流血,現在這事該怎麼了結?”酒店門口很快圍了二三十人看熱鬨,當地的保甲也趕來要帶走範二郎。範大郎連忙對眾人說:“她確實是曹門裡周大郎的女兒,去年十一月就死了。我弟弟以為她是鬼,失手打死了她。我也搞不清她到底是人是鬼,你們要帶他走,容我先請她父親來看看屍體再說。”眾人商量後同意了:“既然這樣,你快去請吧。”範大郎不敢耽擱,急忙跑到曹門裡周大郎家……

範大郎將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周大郎,言辭懇切道:“勞煩您去辨認一下屍體,這份恩情我們定當銘記終生。”周大郎壓根兒不信,可平日裡範大郎為人老實,並非會編瞎話的人。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周大郎跟著範大郎來到酒店門前,眼前女兒的屍體讓他呆立當場,喃喃自語道:“我女兒明明已經下葬,怎麼會再次出現?這世間怎會有如此離奇之事!”

當地的保甲不由分說,當晚就將範大郎、範二郎等人拘禁起來,次日一早便押送到南衙開封府。開封府尹包拯接過案件文書,反複研讀也理不出頭緒,隻好暫且將範二郎關進監獄等候審理。他一邊安排仵作檢驗屍體,一邊下令緝捕使臣徹查案件真相。衙役們奉命掘開墳墓,卻發現棺材內空空如也。詢問負責看守墳墓的張一、張二,二人回憶道:“去年十一月下雪那晚,我們聽見狗子狂吠。第二天開門查看,隻看到狗子死在雪地中,其他情況一概不知。”衙役將情況寫成文書呈報給包拯。

包拯見案情毫無進展,心中焦急萬分,限期三天務必抓獲真凶。然而多次延長破案期限,依舊一無所獲,就像金罐墜入深井再無音訊,鐵杵磨成針遙遙無期。

身處獄中的範二郎滿心困惑:“這事兒太蹊蹺了!說她是人,明明已經下葬,有入殮記錄和墳墓為證;說她是鬼,被打時會流血,死後也有屍體,可棺材卻又是空的。”他思來想去,始終無法下結論,又惋惜道:“多好的姑娘,要是鬼也就罷了,若不是,我豈不是白白害了她性命!”

夜裡,範二郎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會兒覺得是這樣,一會兒又懷疑是那樣,怎麼也睡不著。他不禁回想起在茶坊與周勝仙初次相遇的場景:“那天我真是著了魔,兩人四目相對,滿心歡喜卻沒能好好交談。不管她是人是鬼,我當時都該冷靜些,如今釀成大錯,實在是追悔莫及!可我現在身陷囹圄,真相又查不清楚,這該如何是好!”

就這樣,範二郎在悔恨與糾結中熬過兩個時辰,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睡夢中,周勝仙盛裝而來。範二郎又驚又喜:“小娘子原來還活著!”周勝仙輕聲解釋:“那一擊偏了,我隻是暈了過去。我兩次陷入險境,都因心中念著你。得知你在此處,特來與你相見,了卻心願,這也是命中注定。”

醒來後,範二郎發現隻是一場夢,心中的悔恨更添幾分。接下來兩晚,同樣的夢境再次出現。到了第三晚,周勝仙臨彆時說道:“我陽壽未儘,被五道將軍收錄。我向他傾訴對你的思念,承蒙將軍憐憫,給了我三日假期。如今期限已滿,不得不與你永彆。你的事我已懇求五道將軍相助,隻需耐心等待,一個月後定會平安無事。”範二郎從夢中哭醒,對這番話半信半疑。

剛好一個月過去,獄卒奉包拯之命,帶範二郎到獄司受審。原來,開封府有個走街串巷的小販董貴,這天挎著籃子出城,一位老婦人叫住他,遞來一朵珠子串成的梔子花。這朵花正是朱真盜墓那晚遺落的,老婦人想換幾文私房錢。董貴問價後,用兩貫錢買下,隨後將花送到緝捕使臣處說明情況。使臣拿著珠子花讓周大郎夫婦辨認,兩人一眼認出這是女兒下葬時佩戴的物件。

衙役們立刻去捉拿老婦人,老婦人慌張稱兒子朱真不在家。一番搜尋後,在桑家瓦子的遊樂場所找到朱真,將其押解到開封府。在包拯的審問下,朱真對盜墓一事供認不諱。主審官薛孔目初步判決朱真因盜墓斬首,範二郎免死但要刺配邊疆。可當晚,薛孔目夢見形似五道將軍的神靈怒斥:“範二郎何罪之有,為何要判他充軍?速速為他洗脫罪名!”薛孔目驚醒後,重新擬定判決,認為範二郎打傷的情況特殊,應無罪釋放。包拯審閱後批準了新判決。

範二郎重獲自由,滿心歡喜地回家。此後成家立業,卻始終不忘周勝仙,每年都會前往五道將軍廟燒香祭奠,以寄托思念之情。正如詩中所寫:情郎情女等情癡,隻為情奇事亦奇。若把無情有情比,無情翻似得便宜。


最新小说: 成龍快婿 逼我當海賊,頂上天礙震星臉彆綠 莫名其妙成為虐文主角爹媽後 水滸之入道雲龍 逼我幫你情人養胎?我轉嫁初戀你哭什麼 神豪:我是高冷係男神 一覺醒來,全宗女修都想刀我 混元書 從程序員到帝王:我的離譜穿越路 現代女散修的元神漫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