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梅素英聽說前院抓了兩個大清營的差官,就想過去瞧瞧,便讓婆婦打著燈籠,來到西跨院。四個莊兵看見她,連忙過來行禮報名:“牛大、馬二、朱三、楊四參見主母!”梅素英問:“你們看守的大清營差官在哪兒?帶我去看看。”牛大打開門說:“莊主奶奶,您請進。”梅素英到外間屋用燈籠一照,見兩個人被捆在椅子上:南邊椅子上的人二十歲左右,黑臉膛,穿一身便服;北邊椅子上的人,她一看便注意到是巴德哩,二十多歲,身穿藍綢大褂,裡麵是藍綢衣褲,套著寶藍縐綢套褲,腳上是漂白襪子和鑲緞雲鞋;生得天庭飽滿、脖頸修長,麵色白裡透紅,如同白桃花般溫潤,儀表非凡,氣質像處女般清秀。梅素英見巴德哩容貌俊美,不由得心中一動,問朱三:“大清營這個差官姓什麼?”朱三回答:“我聽杜勝杜爺說過,這個叫巴德哩,那個叫玉鬥。”梅素英吩咐:“你們把這個姓巴的抬到我屋裡去,莊主爺要是問起,不準告訴,我明天賞你們每人十兩紋銀。”牛大等人謝過,立刻把巴德哩抬到後院大奶奶屋裡。梅素英賞了他們每人十兩紋銀,四個莊兵磕頭謝賞後,歡天喜地地回了西跨院。
梅素英給巴德哩服了解藥,巴德哩打了兩個噴嚏,睜眼一看:屋裡順前簷有一張四仙桌,兩邊四隻椅子,桌上放著一盆佛手;旁邊有一張湘妃竹大床,上麵支著蚊帳,屋子北邊靠窗有一張八仙桌,兩邊各有一把太師椅,自己正坐在東邊的椅子上。靠東牆是一張梳頭桌,兩邊各有一個杌凳。巴德哩見炕上擺著炕桌,上麵點著一盞白蠟燈,炕桌西首坐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婦人,容貌極其美麗。有一段讚詞描述她的模樣:一陣陣香風撲麵而來,一聲聲話語如燕啼般溫柔。柳眉杏眼嬌滴滴,粉麵桃腮嫩生生。櫻桃似的口中牙齒如玉排列,粉白的臉龐惹人憐愛。身穿合體的藍衫,金蓮被香裙遮蓋。好似嫦娥從瑤台下凡,又像神仙來到人間。
巴德哩看罷,心中疑惑,問道:“你是何人?把我叫到這屋裡,有什麼事?”梅素英“噗嗤”一笑,說:“我叫梅素英,是這莊主的妻子。剛才聽丫鬟婆子說抓了兩個大清營的差官老爺,是我把你請到屋裡,有大事和你商議。”說著又看了巴德哩一眼。巴德哩知道情況不妙,便說:“娘子有話請講。”梅素英輕啟嘴唇,眼神迷離,故意做出親近的樣子說:“喲!這位差官老爺,多大年紀?貴姓大名?”巴德哩說:“我已經被你們抓住,也不必隱瞞了。我姓巴,叫德哩,是大清營的差官,和我義弟玉鬥奉令各處查訪賊寇,沒想到來到這裡,中了蒙汗藥被抓。我不知道你們莊主是什麼來曆,你跟我說說,我就算是死,也得明白是怎麼回事,不枉來這一趟。”
梅素英說:“我們這裡叫夏家莊,莊主叫夏海龍,是天地會八卦教的頭目威勇侯,管著四十二莊,手下有不少猛將。你們二人來到這裡,被他用蒙汗藥酒拿住。我是一番好意,想救你脫離險境,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了你。”巴德哩問:“什麼事?”梅素英臉一紅,說:“我看你年紀和我相當,我們倒是合適的緣分。夏海龍長得那模樣,我實在不喜歡。再說他已經四十歲了,和我老夫少妻,很不相配。我看將軍相貌不凡,以後必定能做大官。”巴德哩說:“我答應你也容易,我那個朋友是死是活?還捆在那兒嗎?”梅素英說:“沒死。你要是答應了,我連你帶他一起放了。”
巴德哩聽了心想:“我要是不答應,我們哥倆都得死在這兒。不如先口頭答應,等她放開我,穩住她之後找機會殺了她,我們弟兄好逃走,再回大營調兵來捉拿夏海龍。”想罷便說:“放開我,我答應你!”梅素英說:“我放開你,你可彆跑,你得發個誓。”巴德哩說:“你放開我,我要是跑了,這輩子都不得好報!”梅素英說:“好了好了,彆發誓了。”過去解開他身上的繩扣,讓老媽去廚房準備酒菜,問巴德哩:“喝燒酒還是黃酒?”巴德哩說:“什麼酒都行,就是不喝蒙汗藥酒。”梅素英說:“我們這兒都是好酒,你想吃什麼菜?”巴德哩想了想說:“天氣熱,廚房方便的話,拿幾樣果子來,我愛吃高麗蘋果、苜蓿藕、蘇梨;還愛吃河鮮,隨便配兩樣冷葷就行。”
老媽不多時就端來幾十樣菜,擺在四仙桌上,放下杯筷。巴德哩坐在東邊,梅素英在西邊作陪,拿起酒壺給他斟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巴德哩喝了兩盅酒,吃了點菜,心裡盤算:“我得把她灌醉,問清楚我義弟被關在哪兒,然後一刀殺了這婦人,救我義弟逃回大清營。”正想著,梅素英偷偷看他——巴德哩本就是白臉膛,喝了酒後麵色紅白相間,更顯得俊俏了。巴德哩也看了看梅素英,隻見她黑發襯著白臉,一身寶藍綢衣,眉如柳葉舒展,唇似櫻桃小巧,杏眼含著情意,臉頰帶著笑意。
兩人正喝著酒,大約初鼓時分,外麵有人喊道:“莊主爺慢走!”原來是夏海龍和譚逢春、杜勝在前廳喝酒,忽見田媽進來。夏海龍問:“你來乾什麼?”田媽說:“請莊主爺到外麵說話。”夏海龍起身到了外麵,問田媽什麼事。田媽說:“我剛才到後院,看見主母屋裡有個男子在喝酒。請莊主爺過去看看,奴才不敢隱瞞。”夏海龍一聽,怒火中燒,往後院就走。剛到後院,兩個小童打著燈籠說:“莊主爺慢走!”夏海龍聽見上房裡有男女的說笑聲,更是生氣,拔出寶劍就衝進了屋裡。這巴德哩的性命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玉麵郎又逢美多姣百花娘巧語哄夫主
巴德哩正在屋裡喝酒,忽然聽到夏海龍來了,嚇得呆呆發愣,連忙說:“這可怎麼辦?”梅素英說:“彆慌。”她撩開帳子,讓巴德哩藏到帳子後麵。夏海龍走進屋,臉色一沉,說:“你乾的好事!”梅素英說:“你又喝醉了?我怎麼了!”夏海龍問:“你跟什麼人在這兒喝酒?”梅素英隨口應付:“我自己要了點酒菜,在這兒喝呢。”夏海龍說:“不可能,你自己喝酒,為什麼有兩個菜碟、兩雙杯筷?”梅素英說:“我給你預備的。”夏海龍說:“我剛才聽見屋裡有人說話。”梅素英說:“我剛才在跟老媽說話。”夏海龍本來就寵愛梅素英,被她花言巧語一說,一肚子氣全消了,說:“美人,你在這兒等著,我前廳有兩個朋友,一會兒就來。”說完便離開上房,往前廳去了。
巴德哩從帳子後出來,嚇得臉色都變了。梅素英說:“你等著,我收拾一下,咱們就走。”巴德哩問:“先等等,我兄弟玉鬥在哪兒?”梅素英說:“等我收拾完,跟我到西院西屋裡,用涼水把他灌醒,咱們一起回大清營。”巴德哩說:“那你快收拾吧。”趁著梅素英開箱子收拾細軟的功夫,巴德哩衝出上房,找到西跨院,看見四個人正在屋門外喝酒。他順手抽出赤虎嵌金缺尖臥龍刀,將四個莊兵殺死,進屋裡一看,卻不見玉鬥的蹤影,心裡十分著急。他又上了房尋找,隻聽玉鬥喊:“大哥,我在這兒呢。”巴德哩過去問:“兄弟,你怎麼在這兒?誰把你救出來的?”玉鬥說:“我在西屋裡迷迷糊糊的,有人給我喝了一口涼水,我才醒過來。當時還被捆著,正著急呢,難道是哥哥你解開繩扣救了我?”巴德哩說:“不是我救的你,那人去哪兒了?”玉鬥說:“我就看見他出去了,不知道往哪邊去了。”巴德哩說:“你我趕緊走,回大清營調官兵來捉拿夏海龍。”兄弟二人離開夏家莊,直奔大清營。到營門時,天已經大亮,營門官進去稟報。不多時,大人傳他們進見。玉鬥、巴德哩進了大帳,拜見伊大人。伊大人問:“昨天你們出去訪查金四龍的下落,有什麼消息嗎?”玉鬥、巴德哩把昨天的事詳細說了一遍。伊大人聽後,召集眾將,打算調齊人馬攻打夏家莊,捉拿夏海龍,說:“不早點滅掉這幫賊人,終究是心腹大患!”旁邊鋼腸烈士歐陽善、鐵膽書生諸葛吉、玉麵哪吒張玉峰三人說:“大人彆生氣,夏海龍不過是無名小輩,何必動用大軍?我們三人今晚就去,活的就把他活捉,死的就把他首級獻來。賊兵無頭自亂,到時候大人張貼告示,曉諭四十二莊百姓,勸他們改過自新,不用打仗就能成功。一來也少傷害百姓。”伊大人聽了說:“這計策好,你們三人今晚就去吧。”
歐陽善、諸葛吉等人吃完晚飯,天不早了,三人各帶隨身兵刃,收拾妥當,問明道路,離開大清營,奔夏家莊而去。初鼓時分,他們來到夏家莊村口,見這莊園很大。張玉峰說:“咱們兄弟分三麵進去,大哥從正南進,二哥從東麵進,小弟從西麵進,在中廳彙合。”歐陽善說:“好。咱們留個暗信號,以拍巴掌為號。我拍一下,你二哥拍兩下,你拍三下,這樣就知道是自己人了,免得黑夜動手傷了自己人。”張玉峰點頭答應,一直往西,飛身跳上房頂。此時正是四月中旬,風清月朗,滿天星鬥,照耀得如同白晝。張玉峰站在莊牆上一看,裡麵的房子總有三百多間。他一直往東,走了大約四五層院子,見正北是一所花廳,裡麵大廳五間,東西配房各三間,北上房裡燈燭輝煌。張玉峰從北房用珍珠倒卷簾、夜叉探海的姿勢跳下房,用舌尖舔破窗欞紙往屋裡看,見靠窗的炕上有一張小桌,點著一盞蠟燈,桌上放著兩碗茶,西邊坐著一個年輕少婦,東邊坐著一個少年男子。這少婦正是夏海龍的妻子梅素英,因為昨夜巴德哩逃走,她追出院子沒追上,各處尋找也不見人影,無奈回到屋中,心裡很不痛快。正煩悶時,聽見前院一陣大亂,原來是打更的更夫到西院,發現牛大、馬二、朱三、楊四四人被殺,連忙稟報莊主。夏海龍一聽,知道大事不好,同譚逢春、杜勝各帶一口單刀來到西院,各處尋找都沒人,無奈回到前廳,吩咐家人把四人屍體抬出去掩埋。得知巴德哩、玉鬥被人救走,夏海龍說:“二位賢弟,如今這兩個人逃回大清營,肯定會調大軍來攻夏家莊,這可怎麼辦?”杜勝說:“莊主彆為難,我有個主意:莊主去雙虎莊金家溝,金四龍、金四虎那裡有五千人馬,又有莊牆圍子,莊主去那裡聚兵。這莊上現有五百莊兵,我們二人在此堅守。要是伊哩布帶兵來,我們就死守。”夏海龍說:“好,夏家莊千萬彆被人奪去,也不能大意。”杜勝說:“這夏家莊絕對不會被人奪去,莊主放心。”夏海龍說:“既然這樣,我馬上動身,帶二十名莊兵,快馬加鞭。”他派家人胡德宜拿令箭各處催動人馬,到雙虎莊會齊,之後帶領親隨等人出發了。杜勝點齊人馬,自己巡查各處,譚逢春回東跨院安歇睡覺。一夜無話。次日天明,派人去大清營哨探,不見大軍前來,譚逢春放下心來,在屋裡坐著喝酒。忽然後麵來了個丫鬟,進來說:“譚大爺,我們大奶奶有請!”譚逢春和夏海龍本是知己之交,聽說後麵梅氏夫人有請,便起身跟著丫鬟進了後院,來到北上房。丫鬟打起簾櫳,譚逢春進去,隻見梅氏夫人站在眼前,油頭梳得光亮,淡抹脂粉,青黛畫眉,身穿華美衣服,腳下一雙二寸多的窄小金蓮,是南紅緞子弓鞋,鞋幫上繡滿花朵。真是梨花般的麵容,杏蕊似的腮幫,瑤池仙子、月殿嫦娥都比不上。玉麵郎君神偷譚逢春以前見過這位梅氏,知道她容貌絕美,兩人彼此都有愛慕之心。先前譚逢春住在這裡時,常和梅素英眉目傳情,雖然沒明說,但心裡都有好感。今日譚逢春一見梅素英,連忙躬身施禮:“嫂嫂在上,小弟有禮!”梅素英微微一笑:“喲!兄弟還認得我呀?”譚逢春說:“小弟怎麼會不認得嫂嫂!”梅素英說:“你跟我到屋裡來,我有話跟你說。”譚逢春跟著梅素英來到東裡間屋坐下,梅氏給他斟上茶,說:“兄弟,我今天請你來,沒彆的事,因為夏海龍去金家溝後,我覺得他長得那模樣太可憎了。當初我和賢弟彼此都有心意,今天趁他不在家,把你叫到屋裡,你有什麼打算嗎?”譚逢春說:“嫂嫂一片好心,我很領情,無奈眼下實在不敢應承。眼看大清國大軍壓境,我得先把大事辦完,再從長計議。”梅素英一聽,用手指著他說:“譚逢春冤家,你這沒良心的,把我全忘了!我對你可不薄!自從那年見麵後,我茶不思飯不想,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還為你在神前許願,廟中求神,隻願能和你早早做長久夫妻。”譚逢春聽著這話,又見梅素英相貌實在出眾,眉來眼去,聲音嬌滴滴的,透著萬種風情,引誘得他心神飄蕩。譚逢春本就是采花的人,聽了梅素英這番話,不由自主動了心。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他把鄧芸娘的情意全忘了,說:“美人,今晚我就來,咱們慢慢商量。”梅素英聽了,看了眼使喚的婆子、丫鬟,說:“你們先出去,叫你們再來,不叫彆進來。”她伸出纖纖玉手,拉住譚逢春,二人一同進了內室。
二人在一起後,譚逢春說:“我先到外麵去,晚上再來喝酒。”說完轉身出去。
到了外麵,正好遇上杜勝查點莊兵,杜勝回頭見譚逢春從裡院出來,問:“譚賢弟,大哥不在家,你往後院去乾什麼?”譚逢春臉紅了,說:“我到後邊見見嫂嫂。昨天來得匆忙,沒到後院去,今天見了嫂嫂,說明我的來曆,沒彆的事。”說著話,家人獻上酒來,二人邊吃酒邊談心,講些閒話,一直吃到太陽落山。杜勝說:“我到外麵查點莊兵,吩咐他們多加小心,兄弟你到後麵歇息吧。”杜勝起身出去了。譚逢春用言語騙過杜勝後,來到東跨院,對鄧芸娘說:“今天我不能來這兒睡覺了。奉莊主哥哥之命,到外麵查點人馬,你自己早點歇息吧。”鄧芸娘信以為真,說:“你去吧,不用管我。”譚逢春出了屋子,沒去彆處,直奔後院找百花娘子梅素英。一進上房,見梅素英剛梳完頭,又換了一身鮮亮衣服,新開剪的裙衫襯襖都是西湖色,濃妝豔抹。梅素英見譚逢春進來,笑嘻嘻地說:“你來了!我早讓家人告訴廚房預備酒菜,咱們好喝酒談心。”她叫老媽把菜擺上,譚逢春坐下,二人喝起酒來。梅素英問:“你那個鄧芸娘和我比,誰長得好?”譚逢春說:“你們都好。”梅素英說:“那你要誰呀?”譚逢春說:“我都要,哪個都舍不得,你們二人我都愛惜。”百花娘子正和譚逢春飲酒談心,沒想到外麵來了一位驚天動地的大英雄,要來捉拿這對男女。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張玉峰夜探夏家莊鄧芸娘捉拿英雄漢
玉麵郎君神偷譚逢春與百花娘子梅素英正在屋裡喝酒,房上忽然來了一位英雄——玉麵哪吒張玉峰。他偷聽二人對話,發現屋裡並非夏海龍,心想:“這等行徑,必定是奸夫淫婦,所言話語實在不堪入耳。”張玉峰本是堂堂正正的英雄,怎能容忍這般場景?於是他躥房躍脊,到各院尋找夏海龍的住處。來到東跨院時,見院中站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正在院中賞月。張玉峰正要離開,那女子抬頭看見了房上的他。
書中交代,這女子正是鄧芸娘。她見房上有人,料定是大清營的奸細來偷探夏家莊底細,便飛身追上西房,掏出解藥聞了聞,隨即拿出迷魂袋朝張玉峰迎麵打去。張玉峰頓感一陣迷糊,往下一滾,鄧芸娘早已跳下來接住他,沒讓他摔傷。她撿起迷魂袋,把張玉峰抱到北房東裡間屋內的床上,借燈光一看,此人比譚逢春長得還要俊美,心想:“我正悶悶不樂,不想抓到這麼個俊俏男子,倒是能陪我解悶。”她先用繩子捆住張玉峰,然後拿出解藥抹在他鼻孔裡。張玉峰打了兩個噴嚏醒來,見麵前站著個如花似玉的女子,自己卻被捆著,屋裡也沒彆人,連忙問道:“丫頭,你把老爺抓住,是誰家女子?把我放在這裡做什麼?”鄧芸娘說:“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就饒你不死。”張玉峰沒隱瞞,自報了姓名。鄧芸娘笑著說:“我跟你商量件事,你願不願意?”張玉峰問:“什麼事,你說吧。”鄧芸娘說:“我這屋裡沒外人,咱們二人結為夫妻,你看怎樣?”張玉峰說:“你放開我,我就願意。”鄧芸娘說:“你說話不實,得發個毒誓我才信。”張玉峰說:“你要不放心就殺了我,我不會起誓!”鄧芸娘說:“你這人真狡猾,哪有不會起誓的?隨便說一句,我就放了你。”張玉峰說:“放開我,我要是跑了,就算忘恩負義!”鄧芸娘這才解開繩扣。
張玉峰坐起身心想:“這女子不知和夏海龍是什麼關係,我先穩住她,探探夏海龍的機密,好破這夏家莊。”主意已定,便說:“姑娘,我張玉峰一片真心。你和夏海龍是什麼關係?”鄧芸娘說:“我和他沒關係,隻是暫住這裡。我是鄧家莊人,哥哥鄧天魁死在大清營大將手裡,隻剩我孤身一人,跟著一個姓譚的來到這兒。”張玉峰問:“剛才你用什麼把我抓住的?”鄧芸娘說:“迷魂袋,還用解藥救了你。要喝茶喝酒,都現成。”張玉峰說:“酒不喝,倒碗茶來。”鄧芸娘端來茶,張玉峰喝了一口問:“我問你句話,肯說嗎?”鄧芸娘說:“隻要我知道就告訴你,誰都能瞞,就不瞞你。”張玉峰問:“莊裡夏海龍手下有多少莊兵、幾員猛將?”鄧芸娘說:“我們來才五六天,哪知道有多少莊兵?就知道有兩員大將,閻明和杜勝。夏海龍收了我們後說,伊大人帶兵剿滅各莊,他昨夜三更去了金家溝雙虎莊,說在那兒調齊人馬和大清營決戰。我跟著的譚逢春也去查點莊兵了。我看他本是大盜、天地會的賊人,對我又冷淡,不願跟他了,你帶我走吧!”張玉峰一聽,知道這女子不是好人,心裡明白卻不說,想穩住她找機會逃走。正跟鄧芸娘說著話,他瞅準機會往外一躥,正要上房,不料鄧芸娘把迷魂袋朝他腦後甩去,張玉峰聞到異香,翻身栽倒昏迷過去。鄧芸娘說:“你這小子不是好人,我好心放了你,還想跑,哪能讓你得逞!”
鄧芸娘正說著,房上跳下一人,揮刀就朝她砍來。她一個箭步躲開,見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男子,白麵朱唇,穿藍綢衣褲,頭裹青手絹,腳蹬青緞快靴,手持鋼刀。來者正是鐵膽書生諸葛吉,他見鄧芸娘抓住張玉峰,怒火中燒,跳下來要殺她。鄧芸娘閃到一旁問:“來者何人?”諸葛吉不答話,掄刀就砍。兩人打了七八個回合,鄧芸娘掏出迷魂袋甩向諸葛吉,他聞到異香頭暈眼花,栽倒在地。鄧芸娘說:“想必是大清營的奸細。”她把諸葛吉捆上帶到北房,又把張玉峰抱進屋放在床上重新捆好,用藥解醒。張玉峰睜眼見又被抓住,破口大罵:“賤婢!抓我為何不殺?”鄧芸娘說:“你這忘恩負義的,剛才跟你說好話不聽,還想跑,看來是不想活了!”張玉峰說:“賤婢!我乃堂堂君子,豈肯與你這無廉恥之人成婚!”鄧芸娘聽了生氣,抽出鋼刀說:“張玉峰!敢說不從,立刻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張玉峰冷笑道:“大膽賤婢!你打聽打聽,你張大老爺豈是怕死之人?要殺就殺,豈會怕你!”鄧芸娘舉刀砍去,張玉峰閉眼等死,卻聽“吧”的一聲,刀背拍在了脖頸上,他睜眼見鄧芸娘“噗哧”笑了。
忽然窗外有人說:“好個不要臉的賤婢,乾的好事!”鄧芸娘提刀出去,以為是譚逢春回來,到院中見站著一人,正是鋼腸烈士歐陽善。他從正南進來,各處找不到二弟三弟,正著急時到了東跨院,見年輕女子把三弟捆在屋中,便開口罵道:“好賤婢,你們乾的好事!”鄧芸娘揮刀就砍,歐陽善舉刀相迎。兩人正打鬥,房上又有人喊:“呔!歐陽善快走,你兩個拜弟已救到莊門外,久戰恐中暗器!”歐陽善聽著聲音熟悉,不知是誰,一個箭步躥上房。鄧芸娘沒追,回屋一看,被抓的兩人果然不見了,出去追歐陽善也沒找到,無奈回屋,心中十分煩悶。
歐陽善躥出院子到南莊門外,見兩個拜弟站在那裡,問:“你們怎麼到這兒了?”諸葛吉和張玉峰說:“我們在屋被捆著,進來一人解開繩子,讓我用涼水救醒二哥,拆下後窗戶,三人出來就不知那人去哪了。”歐陽善說:“剛才和那女子打鬥時,房上有人說把你倆救出莊外。”張玉峰說:“夏海龍不在莊裡,我探明白了,他去金家溝雙虎莊調四十二莊人馬,要和大清營決戰。咱們趕緊回去稟明大人早作準備。”歐陽善說:“好。”三人正要走,聽莊裡一陣大亂,鑼聲震天,有人喊:“捉拿奸細!不好了,莊主奶奶被殺了!譚大爺也被殺了!奸細肯定沒走遠!”杜勝點齊莊兵各處搜查,沒找到凶手,追出莊外也不見蹤跡。
歐陽善、諸葛吉等人見勢不妙,躲進樹林,順大路回大清營。天亮到營門時,見一人提著兩顆人頭說:“三位英雄慢走,某家在此等候多時了!”三人抬頭認得是紅胡子馬傑,問:“你從哪來?”
書中交代,馬傑此前一直沒提,他聽說張大虎在小竹子山重傷,在湖耳山鐵善寺養傷,急忙趕去想請名醫調治,不料張大虎傷勢太重不治身亡。馬傑痛哭一場,讓鐵麵僧紀忠買棺材殮葬,還派人稟報欽差伊大人。後來聽說伊大人回獨龍口,馬傑暗中跟隨保護。半路見金四龍領兵與大清營交戰,他暗中觀看。夜裡到伊大人營中巡風,見馬真行刺,便用袖箭將其打死,隨後回到山神廟。廟中道人周玄清原是鏢行達官,為人忠誠,和馬傑是知己,兩人道義相投。
說來也巧,馬傑今晚去哨探夏家莊,前番救了玉鬥、巴德哩,今日又探莊,遇見諸葛吉三人被困,便殺了譚逢春和百花娘子梅素英,救了諸葛吉、張玉峰。他來到大清營門外,見歐陽善三人回來,獻上兩顆人頭說:“三位兄長受驚了!”四人相聚,各敘彆後之事,又說了些閒話,一同去參見伊大人,稟明情況。伊大人隨即調動人馬,準備捉拿夏海龍。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伊欽差派兵剿邪教夏海龍舉戟戰官兵
張玉峰等人見到紅胡子馬傑手中提著兩顆人頭,連忙上前行禮道:“感謝兄長救命之恩!”馬傑說:“我同你們三人去見見大人。”張玉峰在前帶路,來到回事處,差官進去稟報。伊大人升帳,吩咐:“伺候!”兩旁差官擊鼓,傳張玉峰等人進見。不多時,歐陽善等三人來到大帳,參拜大人後,回稟昨晚在夏家莊的事,又稟明:“馬傑求見。”大人吩咐:“請!”
片刻後,馬傑從外麵進來,上前叩頭。伊大人連忙起身說:“馬義士,之前你獻峨眉山是奇功一件。今日從何處來?”馬傑將以往經曆詳細回稟。大人說:“原來那天打死刺客的是你!在此謝過。”馬傑說:“我今日前來,專為夏海龍之事,不知大人如何打算?”伊大人說:“我打算先捉拿夏海龍,再招撫這四十二座村莊。”馬傑說:“甚好。大人需急速點將派兵,事不宜遲,遲則生變。”伊大人便下令:“李慶龍聽令:帶三千人馬,挑選精壯馬步軍,攻打金家溝。”李慶龍應聲“得令”,請馬傑作向導相助。伊大人又派玉鬥、巴德哩各帶一千人馬隨後接應。
部署完畢,李慶龍同馬傑率領大隊人馬殺向夏家莊。隻見旗幡招展,兵至夏家莊時莊門大開,官兵入內搜查,卻空無一人。料想賊人已逃,便同馬傑率軍奔金家溝。正行進間,對麵號炮連天,殺聲震耳,數千賊兵列陣在前。李慶龍下令:“列開旗門。”三軍擺開陣勢,見對麵中央有杆白八卦太極圖大旗,旗下黑馬上端坐一人,正是夏海龍。他頭戴三角白綾巾,勒金抹額,身穿白綾子繡團花箭袖袍,腰係絲鸞帶,手持亮銀畫杆方天戟,粗眉大眼,相貌威武。左手是黑麵魔王金四龍,下首黃麵魔王金四虎,右邊壓隊大將杜肚,右手小會總閻明,五千大隊十分整齊。
病二郎李慶龍催馬上前,擺三尖兩刃刀至陣前喝道:“大膽叛逆!你家李大人在此等候多時!”夏海龍問:“哪位會總去拿下他?”閻明應聲:“會總,我去拿他。”夏海龍叮囑:“小心!”閻明催馬揮春秋大砍刀劈向李慶龍,李慶龍用刀橫擋,二人交鋒五六個回合,李慶龍一刀將閻明劈於馬下。
夏海龍見狀怒喝:“好個李慶龍,竟敢傷我大將,待我拿你!”杜勝忙說:“會總息怒,待我去擒這無名小輩!”他揮鐵棍劈頭打向李慶龍,李慶龍帶馬躲開,舉刀刺向杜勝哽嗓。杜勝躲閃不及,慘叫一聲栽倒,被李慶龍一刀殺死。黑麵魔王金四龍見狀怒火中燒,催馬挺虎頭鏨金槍刺向李慶龍麵門,李慶龍揮刀相迎。戰了幾回合,李慶龍刀往下剁,金四龍槍往上迎,李慶龍變招橫砍,削去金四龍三角白綾巾,金四龍敗回本隊。李慶龍揮軍衝殺,後隊玉鬥、巴德哩率兩千人馬趕到,衝入賊隊混戰。天色漸晚,夏海龍率殘兵敗往金家溝雙虎莊,李慶龍在莊外安營紮寨。
次日天明,李慶龍單騎至雙虎莊前查看,見莊北及東西皆為大山,呈抱月之勢,莊有團城子,方圓八十裡,莊前小河東西流淌,兩岸楊柳成蔭,莊牆插滿天地會旗號,賊兵往來巡查。他回營後與巴德哩、玉鬥、馬傑商議攻莊之事,馬傑說:“我護守營寨,你們三位去攻打雙虎莊。”李慶龍遂令三千人馬,由巴德哩、玉鬥跟隨,三聲號炮後抵達莊門。
正欲攻打,莊內三聲大炮響,莊門大開,一哨人馬殺出,左右分展白綾旗,列成雙龍山水陣。中央“帥”字旗下是夏海龍,左右金四龍、金四虎,旁邊黑馬上有位道人,頭戴如意紫緞道巾,身披紫緞道氅,麵如紫玉,海下黑須,正是廣法道人韓智遠。他催馬至陣前拔劍道:“大清營戰將,哪個來送死?”李慶龍道:“二位賢弟觀陣,我去捉賊!”催馬揮刀上前喝道:“妖道休走!”韓智遠冷笑道:“你是何人?”李慶龍報上名號,韓智遠說:“我乃廣法道人韓智遠,特來助義弟夏海龍!”
書中交代,韓智遠是雲南府人,自幼出家,拜地理教主袁治千為師,精通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等妖術。今日奉張宏雷之命來助夏海龍,任行軍總管。他聽李慶龍言罷,用蠅甩一指:“孽障!還不下馬受死!”李慶龍頓感頭暈目眩,翻身落馬,被教兵連人帶馬擒獲。巴德哩見狀不妙,正要上前報仇,隻見韓智遠拔劍念咒,朝官兵隊中一指,頓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衝入陣中。玉鬥、巴德哩急忙退兵,夏海龍借風勢揮軍衝殺,官兵屍橫遍野。二人回營查點,傷三百餘人,與馬傑分兵緊守營門。正商議探莊打聽李慶龍下落時,探子來報:“伊大人大隊已到,距此一裡。”
伊大人安營後,玉鬥、巴德哩、馬傑進帳參拜,詳述白日戰況。伊大人聽聞李慶龍被擒,心中不安:“李慶龍是營中大將,精明強乾,被捉恐難活命,這妖人會妖術,如何是好?”張玉峰上前請令:“他雖會邪術,卑職願今夜去雙虎莊擒韓智遠獻於帳前。”伊大人叮囑:“務必小心!”
張玉峰領令回帳收拾妥當,出營北行至雙虎莊外,見莊牆號燈明亮,人馬密集。他在東北處翻牆入內,四處搜尋,見前方一院落燈光閃爍,東院北上房五間,屋內隱約有說話聲。一人道:“祖師爺用何法術擒住清營戰將?真叫他們聞風喪膽!”另一人道:“這算什麼,明日我要殺退伊哩布人馬才稱心意。”張玉峰聽出是夏海龍與韓智遠在飲酒談心,卻不知李慶龍死活。他繼續搜尋,見一所三合瓦房,北上房燈光明亮,廊下七八個莊兵看守,屋內有人說:“今夜多加留神,清營伊欽差已到,聽說足智多謀,怕是有人探莊。這是擒獲的大將李慶龍,已醒,捆在椅上,明日處斬。”
張玉峰聽後跳下房,手起刀落殺了莊兵,進房欲救李慶龍,卻見椅上繩扣已斷,不知何人救走李慶龍,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張玉峰奮勇鬥賊韓智遠妖術得勝
玉麵哪吒張玉峰進了北上房,四處尋找李慶龍卻不見蹤影,隻見旁邊有斷了的繩子,後窗戶也開著,推測他大概是被人救走了。他又想:“我既然來到這裡,豈能空手而回?不如把那妖道刺殺,將他的首級帶回大營,這也算是我的一件功勞。”主意打定,他跳上房頂,四處查看,隻見眼前有一處院落,正北是五間上房,東西各有配房。忽然聽到北上房外間屋內有人說:“來人!把帳收拾好,山人我要歇息了。”有家人回應道:“祖師爺,這裡都收拾好了,您老請歇息吧,西裡間已經準備好了。”於是廣法道人韓智遠進了西裡間休息。張玉峰聽明白了,心中十分高興,便隱藏在廊簷下,等了許久。聽到屋中沒有動靜,他才慢慢走到風門外麵,用舌尖舔破窗欞紙往裡看,隻見屋內正北有一張八仙桌,東西各有一把太師椅,椅子上坐著兩個人,都二十多歲,頭戴三角白綾巾,勒著金抹額,上麵有二龍鬥寶的圖案,正中間嵌著一朵菇葉,身穿寶藍緞子箭袖袍,上麵繡著白牡丹花,腰係絲鸞帶,肋下佩著一口太平刀,腳下穿著薄底快靴,兩人都已經睡著了。
張玉峰把門撥開,慢慢進去,到了西裡間屋內,用手中的刀挑開帳子,正要揮刀砍下去,感覺腳下有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腿腕,往懷裡一帶,張玉峰站立不穩,翻身栽倒在地,叫道:“喲!不好了!有刺客!”外間屋裡的兩個人早已醒來,趕到屋內把張玉峰抓住。原來廣法道人韓智遠的屋中早有防備,外間屋的那兩個人是假裝睡著的。抓住張玉峰的人名叫金壽,是黑麵魔王金四龍的家人,練得一身好功夫,每日跟隨廣法道人韓智遠聽差,今天在床底下抓住了玉麵哪吒張玉峰。韓智遠立刻坐起來,說道:“這還了得,竟敢前來刺殺山人!你叫什麼名字?一共來了幾個人?在山人麵前從實招來,饒你不死!”張玉峰一陣冷笑,說:“妖道,你要問,我名叫張玉峰,是大清營都司之職,今奉伊大人之命,特來這裡行刺於你。不想今日被你抓住,殺剮存留,任憑於你!我乃是大清營堂堂的英雄,你們這夥叛逆之賊,不久必定會被官兵抓獲,把你們碎屍萬段,才能出我胸中的惡氣!”妖道聽了這話,說道:“好一個大膽的小輩,待我結果你的性命!”他伸手拔出寶劍,正要朝張玉峰砍去,隻見金壽說道:“祖師爺暫且息怒,今日把他帶到外麵去殺,免得把屋子弄臟了,有血腥氣味,不方便。”韓智遠覺得有理,便說:“你們三個人去把他殺了。”
這三個人把張玉峰抬到院中,金壽立刻拔出一口佩刀,在張玉峰麵前說:“姓張的,你今日死在我們這裡,還不快說些好話,哀求我們祖師爺!”張玉峰聽了,說道:“我把你這無知的匹夫,我如今既然被你抓住,隻有一死罷了,何必多說!”金壽舉刀正要朝張玉峰砍去,忽然他背後飛來了一件暗器,正好打在金壽的後腦海,他當場死亡,嚇得那個家人撒腿就跑。又從房上跳下一個人來,過去正要解開張玉峰,隻見屋中的老道出來,說道:“好一個孽障,休要逞強,我來拿你!”他一伸手拿出一杆顏色奇特的七星旗,朝著那人一指,那人翻身栽倒在地。
書中交代,來的人是衛輝府回回峪的黑錦太。自從二打剪子峪之後,他派兒子去大清營,至今沒有音信。他也是行俠仗義之人,自帶隨身的短把刀、避血桷,從家中出發。走到半路,正好遇見伊大人回兵獨龍口,攻打金家溝雙虎莊。他暗中換上一身夜行衣,四處探查,剛才救了病二郎李慶龍。二人在房上看見張玉峰躥到這院中,到了北上房,好像要去行刺。二人暗中觀察了許久,見他被妖道抓住,心中想:“不好!”聽到金壽說把他抬到院中去殺,黑錦太用避血桷把金壽打死。正要救張玉峰,隻見老道韓智遠出來說道:“好孽障,你休要逃走,我來拿你!”他伸手拿出一杆七星迷魂旗,說道:“無知的匹夫,待我來結果你!”把七星旗一指,黑錦太頓時翻身倒在地上。李慶龍在房上一看,心中想:“呀,不好!這還了得!我的救命恩人也被他抓住,我要是走了,豈不讓天下英雄恥笑,說我是畏刀避箭、怕死貪生之人。不如我下去,把這賊人一腳踢倒更好;倘若不能將他踢倒,我死在這裡,和我的救命恩人一同做刀下之鬼。”主意打定,他先從房上揭起一塊瓦,朝著韓智遠的麵門打去。韓智遠一閃身,躲過了這塊瓦,回頭一看,見李慶龍從房上跳下來,說:“呔!你這妖道,休要逞強!我來拿你這無名小輩!”韓智遠說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囚徒,膽敢如此無禮!”他用手中的七星迷魂旗朝著病二郎李慶龍一指,一股黑煙冒出,李慶龍頓時覺得頭暈眼花,翻身栽倒在地。
廣法道人氣得不行,說:“你們這三個奸細,敢到我山人這裡來送死,待我結果你們的性命!”他掄起寶劍就要朝黑錦太砍去。隻聽房上有人說:“呔!好一個妖道,你真是膽大包天!我來也!”從房上跳下來,站在平地。老道借著星月光輝朝對麵一看,見來的人穿著便服,手中拿著一對子母鴛鴦鉞,二十多歲,風度翩翩,相貌俊俏,擺開兵刃朝著妖道韓智遠迎麵刺來。韓智遠一個箭步躲開,說:“你叫什麼?通上名來!”那人說:“我乃鐵膽書生諸葛吉是也。因為我三弟張玉峰奉令來探查你這雙虎莊,我和大哥商議,一同前來接應。”韓智遠聽了,說:“原來你們也是大清營的差官,我正想把你們一網打儘!你彆走,看山人的法寶捉你。”他用手中的七星迷魂旗一指,一股黑氣飄出,諸葛吉頓時一陣昏迷,栽倒在地。韓智遠說道:“來人!把這四個人都給我捆上,然後發落!”話音未落,隻見又從房上跳下一個人來,正是鋼腸烈士歐陽善,他抽出刀來朝著妖道頭頂就砍。妖道一閃身躲過鋼刀,急忙用手中的七星迷魂旗朝著歐陽善一指,歐陽善也立刻昏迷不醒,倒在地上。韓智遠看見,急忙過去舉刀要砍,忽然身後來了一個家人,說:“祖師爺息怒!後邊夫人有請!”韓智遠一愣,不知道夫人請他有什麼事,於是把手中的刀停住,沒有砍下去,說道:“暫且把他捆在這裡,等我見了夫人,回來再殺他們。”
再說韓智遠自從來到這裡,見到夏海龍,就在這裡操練人馬,幫辦軍務。後來因為夏家莊殺了梅素英,鄧芸娘見情況不妙,帶著夏家莊的莊兵逃難,來到金家溝雙虎莊,見到夏海龍訴說了前情。夏海龍聽了,才知道結發妻子梅素英被殺,死在大清營差官之手,心中十分痛恨。他把各路莊兵調齊,在雙虎莊集合,要與大清營決一死戰。這一天,韓智遠見到鄧芸娘生得花容月貌,絕世無雙,心中十分歡喜,說道:“美人,你跟我結為夫婦,不知你意下如何?”鄧芸娘聽了韓智遠的話,仔細一看,見他麵如紫玉,相貌古怪,心中十分驚異,說:“仙師是修道之人,小婦人如今已是花謝柳枯、鶯衰雁老、珠黃玉碎之人,隻要仙師不嫌棄我,我情願終身侍奉。”老道聽了這話,心中十分高興,二人攜手攬腕,到了西跨院北上房,共入羅帳,親密相伴。鄧芸娘百般獻媚,嬌聲細語,老道采戰得法,二人情投意合。從此兩個人每夜都在一起。
再說鄧芸娘並不愛妖道韓智遠,因為譚逢春是為百花娘子梅素英而死,她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心中十分想念玉麵哪吒張玉峰。今日鄧芸娘正在西院中對著一盞孤燈,想起自己從前的事情,十分傷心:“父母雙亡,就剩下兄妹二人。我哥哥死在大清營戰將之手,就剩下我孤身一人。直到如今,落得孤孤單單、冷冷清清,沒有一個知心之人。我看這老道也不是成大事的人,想來想去,終究誰是我的知疼著熱之人呢?”想到這裡,不由得落下幾點淚來,正是:殘燈思舊事,斷雁續新愁。
正在心中煩悶,聽見外麵一陣大亂,派使喚婆子出去一看,回來報道:“廣法道人韓智遠抓住了大清營的四五個差官。”鄧芸娘聽了老媽的話,心中一動,擔心有那天逃走的張玉峰,心中十分掛念,連忙派人出去告訴韓智遠,說道:“夫人有請!”
廣法道人到了西跨院,見到鄧芸娘,說道:“美人,你叫我有什麼事?”鄧芸娘說道:“我聽說你抓住了大清營的幾個差官,不知是真是假?”韓智遠說道:“我抓住了五個差官:一個是病二郎李慶龍,還有黑錦太、歐陽善、諸葛吉、張玉峰等五個人。”鄧芸娘聽了,心中十分高興,說道:“求祖師爺把這五個人交給奴家,我要報我兄長之仇。”廣法道人說:“美人,你自己拿寶劍去殺他們吧。”鄧芸娘說:“祖師爺,你吩咐家人把這五個人暫時押到這西院空房裡,我明天再處理他們。”韓智遠叫家人把這五個人鎖押在空房裡,家人答應著下去了。鄧芸娘說道:“來人!擺酒!”家人擦抹桌案,整理杯盤,二人對坐飲酒。韓智遠在燈下看鄧芸娘,果然是黑黑的頭發,白白的臉膛,細彎的兩道蛾眉,水靈靈的一雙杏眼,老道越看越愛。這一番情形是被鄧芸娘的美色所迷惑,又加上喝了幾杯酒,酒是色的媒人,能增添壯士英雄膽,也能幫助文人展才華。鄧芸娘說道:“祖師爺,你練的是什麼功夫?怎麼能把這五個人抓住呢?你說說。”韓智遠答道:“我跟我師傅練了一種能耐,我會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我有一件法寶,名叫七星迷魂旗,裡麵有藥,我用手一指,旗子把上有個螺絲一擰,那一股黑煙出來,人要是聞見,必然昏迷過去。裡麵是我師傅按先天之數配好的妙藥,沒有我的解藥不能醒來,要過六個時辰才能明白。”說著話,他從囊中掏出兩個藥瓶來,一瓶是白的,一瓶是黑的。白藥麵倒在桌上有清香味,黑藥麵是往旗子裡裝的。鄧芸娘看了看,二人吃了幾杯酒,撤去殘桌。天交三鼓之時,二人安歇睡覺。兩個人親密一番後,廣法道人韓智遠已經睡著。鄧芸娘伸手把兩瓶藥先拿在手裡,又把老道的那杆七星迷魂旗也拿起來,伸手掄刀要殺老道。不知結果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