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公案 第1到10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百家公案 第1到10(2 / 2)

第二天,麗容用一方白綾,依照原詩的韻腳逐一和詩,又從原處投了回去。恰好李彥秀經過那裡撿到白綾,邊讀邊笑道:“我聽聞名妓中有位張翠眉,操守不凡,才貌出眾,我心中一直期待與她相見,卻苦無機會,如今看這字跡詩風,必定是她無疑。”隻見和詩寫道:

“新涼睡美慵晨起,鄰家夜飲歌初止。

起來無力近妝台,一朵芙蓉冰鏡裡。

重重花影上雕欄,體瘦更嫌舞袖寬。

閒覓曉蛩芳砌下,金蓮似去碧苔寒。

太湖獨倚含幽思,玉團忽擲從天至。

龍蛇飛動潑煙雲,篇篇儘是相思字。

顛來倒去用心評,方信多情識有情。

不是玉郎密傳契,他人怎有這般清?

自小門前無係馬,梨花夜雨何曾打?

一任漁舟泛武陵,落紅肯向東流灑?

半方綾帕卷還開,留取當年捧玉杯。

每見隔牆花影動,何時得見玉人來?

名實常聞如久見,姻緣未合心先戀。

詩情本自致幽情,人心料得如人麵。”

李彥秀讀完,便登上太湖石眺望。正值麗容獨自坐在對景樓上,兩人遙遙相見,都不禁心神蕩漾。李彥秀問:“看你的儀態風範,莫非是張翠眉嗎?”麗容微笑著回答:“正是。剛才我有幸拜讀你的佳作,知道你一定是李玉郎了。”二人相視而笑。麗容說:“我久聞你的才學品行,你也多次擇選伴侶,卻為何至今一無所成呢?”李彥秀答道:“若能遇到像你這樣才貌雙全的人,我又怎敢再挑挑揀揀呢?”於是二人各自傾訴心事,對天發誓要結為夫婦,這才告彆。

斷雲:

才子佳人相戀卻遭拆散,貪官圖賄致使鴛鴦殞命。

情堅金石終化神奇異象,天道輪回終得善惡有報。

李彥秀回家將心事告知父母,父母卻說:“她是官妓出身,即便立誌從良,終究不能進入士大夫家門,也無法侍奉祖先、傳宗接代。”始終不答應這門親事。李彥秀輾轉托親友向父母百般勸說,父母始終不肯應允。將近一年時間,李彥秀學業荒廢,精神耗損,忘食失眠,如同癡醉一般。張麗容也為此憔悴不堪,誓死不嫁他人。李彥秀的父親不得已,便派媒人備下彩禮,到麗容家行聘,眼看婚期將近。

恰逢本省參政周憲任滿進京,當時王右丞相獨攬大權,凡任滿官員必須獻上萬兩白銀,若數量不足就會被罷官。周憲為官九年,湊遍家產也不足所需的十分之一。他無計可施,向屬吏謀劃。屬吏說:“王右相家財萬貫,早已厭倦錢財,隻看重女子和珍玩。若從各府選買一兩名才色出眾的官妓,不過花費數百兩白銀,加上裝飾也不過數百兩,獻給丞相遠比萬兩白銀管用,他必定會接納。”

周參政大喜,令屬吏假托丞相之命在各府挑選,張麗容也在其中。李彥秀父子得知後,上下奔走多方營救,家產耗儘也未能讓麗容脫身。一日,差役拘押麗容母女登船啟程,麗容知道無法避免,便寫了一首詩寄給彥秀:

“死彆生離莫怨天,此身已許入黃泉。

願郎珍重休懸望,擬是來生續此緣。”

此後麗容不再飲食,張嫗哭道:“你死了是守節義,我必定遭害!”麗容不答,隻為母親稍微進食。船啟程後,彥秀徒步追隨,一路哀慟讓行人動容。每到船停泊處,他便號哭整夜,睡在水邊。如此追了近兩個月,船抵達臨清。彥秀風餐露宿三千多裡,腳生厚繭皮膚皸裂,不成人形。麗容從板縫中看見,悲痛欲絕,張嫗灌救許久才蘇醒。她苦苦懇求船夫告訴彥秀:“我不死是為了老母,若母親脫險我立即赴死,你快回家,彆再自苦。才郎為我而死不僅無益,隻會增我痛苦。”

彥秀聽船夫傳話後,仰天痛哭,倒地氣絕。船夫可憐他,將其埋在岸邊。當夜麗容自縊於船中。周參政見麗容死了,怒道:“我以美衣玉食送你到顯貴之地,為何貪戀寒儒自尋死路?”令船夫剝去麗容衣服拋屍岸上焚燒。焚後她的心依然完好,船夫踏上去,忽然掉出一小物,形如人體,手指大小。用水洗淨後色如金、堅如石,衣冠眉發俱全,酷似李彥秀,隻是不會動。

船夫將此物稟報周參政,他驚歎:“怪事!這是精誠所至、情感化形,不然怎會如此?”眾人說:“此心如此,彥秀之心恐怕亦然,不如掘墳焚屍看看。”周參政應允,果然彥秀的心也未燒化,其中也有小金人,與麗容形貌無異。周參政大喜:“我雖害二人喪命,卻得此稀世之寶,獻給王右相,連夜明珠也比不上!”便用錦袋木匣盛裝,題字“心堅金石之寶”,給張嫗一錠白銀治喪,遣散同來女子。

周參政兼程進京拜見右相,獻上寶匣並述原委。右相打開見是一團敗血,腥臭難聞,大怒請包公前來:“他奪人妻致其死,自知罪大,用穢物魘鎮我想逃刑,望將其下獄。”包公審訊後回稟:“男女私情堅貞不渝,終未如願,故一念成結化為此象。如今二人合葬,情伸氣散,寶物複原亦有可能。周參政奪人妻致二命,應判死罪;一人之死難償二命,再判其子充軍。王右相專權受賄致二命,應上奏罷其官職。”聽聞者皆信服。後來李彥秀與麗容轉世到宋神宗年間結為夫婦,可見天道有知,報應不爽。

第六回判妒婦殺子之冤

判雲:

陳氏毒計害死三人,衛妾含冤向包拯申訴。

上天不容奸惡之徒,罰陳變豬以儆世人。

話說江州德化縣有個叫馮叟的人,家境頗為富裕。他的妻子陳氏容貌美麗但沒有生育,側室衛氏則生下兩個兒子。陳氏心想自己沒有子嗣,擔心一旦年老色衰就會失去寵愛,家中豐厚的財產都會歸衛氏所有,心中憤憤不平,常常想嫉妒加害衛氏,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一天,馮叟心想:“家裡有多餘的錢財,如果不外出經營,難免會成為守財奴。”於是打算置辦貨物遠行,前往四川做買賣。臨行前,馮叟囑咐妻子陳氏好好照看兩個兒子,陳氏嘴上隻是答應著。

到了中秋時節,陳氏以賞月為由,在南樓設下宴席,邀請衛氏和兩個兒子一同來南樓飲酒。陳氏事先在酒中放了毒,她舉杯對衛氏說:“我沒有子女,幸好你有兒子,將來家業我應當和你共同擁有。等我年老的時候,就托付你們母子來維持了,這杯酒,就當是為我身後事做個準備吧。”衛氏推辭說不敢當,於是母子三人痛快地喝起酒來,儘歡而散。當晚,毒性發作,衛氏和兩個兒子七竅流血,相繼死去。當時衛氏二十五歲,長子五歲,次子才三歲。當時親鄰都不知道其中的緣故,陳氏便謊稱他們是得急病而死,聽到的人無不傷感。陳氏又假裝哭得十分哀痛,按禮儀將他們安葬。

後來馮叟在外地,一天忽然做了個夢,夢見衛氏帶著兩個兒子哭著訴說被害的經過。他想收拾回家,怎奈貨物還沒賣完,不能如願,因此將信將疑,心情鬱悶。

將近三年後,恰逢包公到當地訪察,他下馬升廳,正坐之時,忽然階前一道黑氣衝天,不一會兒天昏地暗。到了傍晚,黑氣雖然散去,但天色仍然不太明朗。包公心中懷疑這裡必定有冤情。

當晚,左右點起燈燭,包公感到困倦,伏在幾案上睡著了。到了三更時分,忽然看見一個女子,容貌美麗,披頭散發,兩手牽著兩個孩子,哭哭啼啼地跪到階下。包公問:“你這婦人,住在哪裡?姓甚名誰?手牽兩個孩子,到這裡有什麼冤枉?一一說來,我會為你伸雪冤屈。”女子哭著說:“我是江州的衛氏和我的兩個兒子。因為丈夫馮叟遠往四川經商,主母陳氏在中秋時擺下毒酒,害死我們三人,冤魂不散。幸好您來到我們這裡,所以特來哀告,希望您垂憐,代我們雪冤,那麼我們母子在九泉之下,雖死猶生。”說完悲傷不已,過了一會兒拜彆退去。

第二天,包公立即喚來鄭強、薛霸,拘拿陳氏到廳前審問。包公說:“妾的兒子也就是你的兒子,你怎麼能心懷妒忌,害死三條人命?斷絕丈夫的子嗣,這是極大的罪過,你又怎麼能逃脫懲罰?”陳氏悔悟,無話可說,包公就判處她淩遲處死。

五年後,馮叟回家。家裡養了一頭母豬,每年生幾頭小豬,獲利數倍。馮叟打算把豬賣給屠夫,豬忽然說起人話:“我就是你的妻子陳氏。我平日心懷妒忌,殺害了衛氏母子,何況我受了你的恩惠,卻斷絕了你的子嗣,雖然被包公判了刑,上天還是不肯寬恕我,又懲罰我,讓我變成母豬。如今我償還你的債快要滿了,但還是免不了被千刀萬剮的報應。替我傳話給世上的婦人:要孝順公婆,和睦妯娌,不要獨攬家事,抗拒丈夫;不要心存妒忌凶悍,欺壓妾室。否則,他日的報應就會像我一樣。”

大體上,人的本性如果吝嗇,因為看到自己沒有兒子,而妾婢有兒子,家中的一切都被妾婢獨占享用,就會心懷妒忌,暗中產生不仁之心。卻不知道不孝的事情有三件,沒有後代是最大的不孝,損害妾的兒子,就是斷絕丈夫的後代。婦人隻看眼前,不考慮身後,這樣得罪上天不是很嚴重嗎?所以我變成母豬來警醒世人,不要效仿我的行為而遺臭於世。

遠近的人聽說了這件事,紛紛前來觀看,把馮家的門庭都變成了集市。當時有人寫了一首歌來記錄這件事:

“江舟陳氏馮家婦,摯悍狐狡恣嫉妒。

勞勞長舌牝雞晨,廢馳三綱全不顧。

一身無子可奈何?徐卿有慶偏房多。

不思無後絕夫祀,閨中旦夕操乾戈。

景屆中秋月輪皎,南樓玩月存奸狡。

金杯傾鴆裂肺腸,玉山頃刻房中倒。

熒惑親鄰暴疾亡,夫君況是居他方。

詎意冤魂訴包老,擬斷報應死幽冥。

公哉天公複報應,陳氏自作還自承。

數年罰為一母彘,終朝償夫馮門庭。

忽作人言勸世俗,婦人切莫存奸毒。

我因妒悍欲專房,至今尚是糟糠畜。

聊作短歌列公案,事雖虛言日還真。

為惡不如為善好,叮嚀告戒閨中人。”

第七回行香請天誅妖婦

斷雲:

溪畔梅枝掛月時近黃昏,秉燭獨坐香齋掩上柴門。

執起《詩經》般的勸世文筆,挽回風化警戒逾矩之人。

話說黃州有個儒士叫張從龍,在溪邊蓋了間茅屋讀書,他苦誌用功,從不踏入城府。因家業荒涼,尚未娶妻。仁宗康定二年春天,他在窗邊臨溪閒坐時,忽見一老翁劃船緩緩靠岸,船中坐著一位穿青衣的美人,容貌聰慧俊秀。張從龍急忙問道:“是哪家的家眷?如今要往何處去?”老翁說:“今年年成不好,衣食無著,打算賣掉這女子換些錢維持生計。”

從龍心生留意,邀他們入室,詢問姓名居處。老翁說:“老夫姓蘇,本州人,妻子已過世,隻生此女,乳名珍娘,年方十六,頗通文墨,尤其擅長女工,想借紅葉為媒,訂下姻緣。若您不嫌棄,望能接納。”從龍聞言當即應允,傾囊付了身價,隨後設宴請親,擇日完婚。

珍娘嫁入張家後,恪守婦道,主持家務、縫製衣裳,與親族鄉裡和睦相處。她性格溫柔、容貌出眾,遠近之人都十分羨慕。但從龍貪戀夫妻情分,漸漸荒廢了學業。珍娘勸他:“閨房之樂是常事,但追求功名才是讀書人的正途。立身行道、揚名後世,既能光耀父母,又能榮耀妻兒,男兒誌向當如此,怎能虛度光陰,隻守著家中的風月呢?”從龍覺得她言之有理,越發敬愛她。

一日,從龍與珍娘在溪樓對飲,珍娘斟酒道:“我唱首詞為您下酒。”詞牌《浣溪沙》寫道:

“溪霧溪煙溪景新,溶溶春水淨無塵。碧琉璃底浸春雲。

風揚遊絲牽蝶翅,雨飄飛絮溫鶯唇。桃花片片送殘春。”

每唱一句,音韻清奇,悅耳動聽。

後來,從龍赴京應試,考中開封府祥符縣令,攜家眷赴任。珍娘在官衙中小心謹慎,與同僚妻妾相處融洽,時常告誡丈夫要清廉愛民、敬畏國法,內外都稱讚她。但奇怪的是,其他州縣都風調雨順,唯獨祥符縣自從龍到任後連年乾旱。百姓聯名上呈請他祈禱,卻毫無應驗。百姓又向開封府告狀,驚動包公親自到縣中主持祈雨。

門吏通報後,從龍慌忙迎接包公到公館坐下。包公見從龍衙內陰氣沉沉,便悄悄對同僚說:“張縣令衙內妖氣太重,若能清除邪穢,天必降大雨,我暫且保密,你們可去告知他。”同僚將包公的話告訴從龍,他卻不信。

包公親書一道疏文,率百官到城隍廟行香。祈禱完畢焚化疏文,頃刻間黑雲蔽空、雷雨交加,一聲霹靂火光迸現,大雨傾盆而下,四郊農田得以滋潤。包公請眾官回衙,隻見張從龍室內枯骨交錯、骷髏震碎,中間流出鮮血,而那位美婦已不見蹤影。前廳牆壁上還留有幾行朱紅篆字,眾人不識,請包公觀看。包公看後,見是一首詩:

“善惡幽冥皆有報,雷霆誅擊豈無因?

生行淫亂汙塵俗,死縱妖邪惑世人。

萬種風流收骨髓,一團恩愛耗精神。

從今打破迷魂陣,梟震骷骸示下民。”

包公讀完,從龍驚駭不已,同僚也大驚失色,忙問包公如何知曉內情。包公說:“我望見衙內妖氣,便知有古怪。”隨即追問從龍:“這女子是從何處得來?”從龍如實相告。包公說:“我看這女子生前必定行為不端,死後化為枯骨仍能迷惑世人。若我不向天庭祈禱降誅,你不久就會元氣耗散,災禍臨身,怎能不害怕!”從龍拜謝,感歎包公德行神明,無人能及。

第八回判奸夫誤殺其婦

斷雲:

梅敬從商誌向可嘉,神簽報應清晰昭彰。

奸夫陰謀實在可恨,包公判案四處傳揚。

話說河南開封府陳州管轄的商水縣,在州西九十裡處,有個叫梅敬的人,少年時進入郡學,研習科舉學業,家境殷實,父母健在,隻是沒有兄弟。父母為他娶了鄰邑西華縣的薑氏為妻。一天,梅敬在小莊讀書,正值春季,百花盛開,色彩繽紛。梅敬於是吟了一首詩來抒發情懷:

“酒滿金樽花又香,正緣老大見花狂。

小桃枝上春三月,細柳風中燕一雙。

霧薄遠峰多出沒,日晴鷗鳥自倘佯。

芳菲百彙紅鋪眼,誰念書生在小莊?”

梅敬吟完詩後,終日侍奉雙親,儘享孝養之樂。誰知樂極生悲,父母相繼去世。梅敬夫婦痛哭流涕,以厚禮將父母殯葬。守孝期滿後赴京應試,多次科舉都未考中。回家後,梅敬與妻子商議說:“我自幼研習儒學,本想光宗耀祖、贍養雙親、讓妻子榮耀、為子孫造福,成為天地間的偉人,這是我的期望。無奈蒼天不遂人願,讓雙親沒等到我實現大誌就去世了,我實在是天地間的罪人。如今科舉無望,輾轉尋思,曾記得古人說:‘若要身帶十萬頭,除非騎鶴上揚州。’我打算棄儒從商,遨遊四海,以伸展誌向,這才是我的心願,怎能守著田園,甘心在山林中老去呢?不知賢妻意下如何?”

薑氏說:“我聽聞古人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是端正婦德的準則。你既有從商的誌向,我自當聽從。隻希望你此去以千金之軀為重,保全父母賜予的身體,不要貪戀路邊的花草,從而荒廢誌向。若能獲得微薄利潤,就應儘快整理行裝歸來,這便是我的心願,其他的我無所羨慕。”梅敬聽了妻子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心中喜不自勝,於是收拾貨物,前往四川成都府經商。薑氏為他餞行,送他離去。當時薑氏正值青春年華,雖有情感需求,但也不輕易顯露。

梅敬一去六年未回。一天他忽然動了歸鄉的念頭,於是收拾財物,先到諸葛武侯廟中求簽,占卜吉凶。祈禱完畢,求得一簽,上麵寫著:

“逢崖切莫宿,逢水切莫浴。

鬥粟三升米,解卻一身屈。”

梅敬求得此簽,茫然不解其意,隻好趕回家鄉。沒過多久,船夫將船停泊在大崖之下。梅敬忽然想起簽中有“逢崖切莫宿”的句子,於是醒悟,立即讓船夫移船到彆處。剛移開不久,大崖忽然崩塌,陷下無數東西。梅敬心中大喜,這才相信簽中所言靈驗。一路平安到家,薑氏將他接入堂上,夫妻重新行禮拜見,簡略敘說久彆之情。

當時天色已晚,夜晚昏黑無光。過了一會兒,薑氏燒了一盆熱水,對梅敬說:“賢夫路途勞累,請去洗澡,以便好好歇息。”梅敬聽了妻子的話,又猛然醒悟:神簽說“逢水切莫浴”,於是推托說:“我今天偶然不想洗澡,有勞賢妻掛念了。”薑氏見丈夫這麼說,就自己去洗澡。她正在洗浴時,沒防備有個人預先藏在房中,暗中拿著利槍從她腹中刺去。可憐薑氏嬌美的身姿,就這樣化作南柯一夢。那人潛藏著躲了出去。梅敬在外麵等候,見薑氏許久不出,拿著燈進入浴房呼喚,才知道她被殺倒在地,哭得幾次昏迷。

第二天,梅敬正準備寫狀紙告官,又不知是何人所殺,正在猶豫不決時,街坊鄰舍知道了此事,慌忙前往開封府首告:“梅敬無故自殺其妻,實在是敗壞倫理。”

包公看了狀詞,立即拘押梅敬審問。梅敬於是將求簽的事情告知包公。包公心想:梅敬剛回來,決不會自殺其妻。就對梅敬說:“你六年未歸,妻子年輕貌美,必定有奸夫。想來是奸夫起意要謀殺你,你因為領悟了神簽的話,才得以免遭禍患。如今細觀神簽中說‘鬥粟三升米’,我想官鬥十升,這裡隻得三升米,剩下的七升無疑是糠了。莫非這奸夫就是叫糠七的人?你仔細想想,是否真有此人?”

梅敬說:“小人對門確實有一個人叫康七。”包公立即命令左右將康七拘來審問。康七叩首供認說:“小人因見薑氏美貌,不該起了謀心。本意是想殺她的丈夫,沒想到誤傷了他的妻子。大人明察秋毫,小人情願伏罪。”包公押了供狀,於是判處他償命,命令行刑劊子手將他押赴刑場處決。聽聞此事的人都感歎包公神明非凡。

第九回判奸夫竊盜銀兩

斷雲:

葉廣藏銀的計策本不錯,怎料遭盜竊惹來禍殃。

包公神判的故事傳天下,千古留存他的好名聲。

話說河南開封府陽武縣,有個叫葉廣的人,家境中等。他娶了全氏為妻,全氏容貌像西施一樣美麗,聰明乖巧。他們住在村邊偏僻處的一間屋子裡,很少有鄰居。家裡靠織席為生,妻子勤勞紡織,勉強能維持生活。一天,葉廣對妻子說:“我覺得我們在家勤勞苦乾,也隻能勉強糊口,剩下的隻有四兩銀子。我現在留一兩五錢在家,給你作為吃飯和紡織的費用。另外有二兩五錢,我想到西京做些小買賣。等過一年半載,如果蒼天不負男兒誌向,能賺點錢,我就馬上回來,再圖謀更大的利潤,這是我的誌向。不知你意下如何?”全氏說:“我聽說大富由天定,小富靠勤勞。你既然有從商的誌向,想來蒼天一定不會辜負你的願望。我怎麼敢反對呢?隻是資金太少,你要斟酌行事。如果能達到目的,也應當早點回來,這是我最希望的。”葉廣聽了妻子的話,心裡很高興,於是就用那點本錢購買貨物出發了。

第二年,鄰近村子有個叫吳應的人,年近十八歲,容貌俊秀,聰明會寫詩,還沒有娶妻。他偶然經過葉廣家,看見全氏容貌美麗,就產生了愛慕之心,心裡一直舍不得離開。他隨即向鄰居詢問,知道了全氏的情況。突然想到一個計策,就找來紙筆寫了一封假信,進入全氏家,上前施禮說:“我叫吳應,去年在西京和你丈夫相會,交情很厚。昨天回家,他托我捎來一封信,還吩咐說以後你家如果缺用,我應當全力接濟,等他回來自有安排,讓你不要擔心,所以我專門來拜訪。”

全氏見吳應長得俊秀,說話誠懇,又聽說丈夫托他接濟,心裡很高興,臉上露出笑容。兩人互相眉目傳情,都有不舍之意。情不能自已,於是上前互相摟抱,關上門親密相處,那種親密的感覺難以形容。吳應於是吟了一首詩來逗趣:

“天緣造就到仙房,暗麝熏人透骨芳。

雲夾蘭台因見雨,霧垂瑤室便成霜。

臨時吃儘消魂片,今夜方耽續命湯。

興逸不容占句儘,心魂撩亂魄忙忙。”

全氏聽了,說:“我雖然不會寫詩,但看到你寫的好詩,怎麼能默默不回應呢?”也隨口吟了一首詩來和他:

“貪春仙客步蘭房,錦帳齊掀滿帳芳。

月朗今宵疑不雨,天寒明旦自成霜。

躊躇心上魚驚釣,進步廚前鳥就湯。

管取稱君方便好,豈能憐我尚忙忙。”

兩人吟完詩,親密之事結束後,吳應仔細思索詩中的話,笑著對全氏說:“我看你和丈夫想必是經常這樣,難道真的是不懂風情的人嗎?”全氏說:“我離開丈夫一年多了,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自認為隻是兒戲。今晚和你相處,才覺得心跳加速,就是所說的‘生未識燈花關,倏到花關骨儘寒’,希望你以後和我相處時,不要因為習慣了就不當回事。”吳應笑著說:“我自然知道怎麼做,不用你說。”從這以後,全氏住在偏僻的地方,沒有人管這件事,他們就像夫婦一樣,沒有阻礙。

不知不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葉廣在西京經營了九年,賺了一百一十六兩銀子,他想到家裡妻子年輕貌美,不知不覺已經九年了,如果久戀他鄉,不顧妻子,不免會被人指責辜恩負義,於是收拾行裝回程。在路上曉行夜宿,沒過多久,到家時已是三更時候。葉廣心想自己家隻有一間屋子,門壁單薄,擔心有小人暗算,不敢把銀子拿進家,就先把銀子藏在房子旁邊通水的陰溝裡,然後才叫妻子開門。當時他的妻子正和吳應在一起,儘情歡樂,忽然聽到丈夫叫門的聲音,急忙起來開門,讓丈夫進屋。吳應嚇得魂飛天外,躲在門後,等關上門,偷偷溜了出去。全氏準備酒飯和丈夫簡單敘說久彆之情,吃完後收拾上床。

睡覺的時候,全氏問:“你出外經商,九年不回,家裡非常勞苦,不知賺了些銀錢沒有?”葉廣說:“有一十六兩銀子,我因為家裡門壁單薄,擔心有小人暗算,沒敢拿進家來,藏在房子旁邊通水的陰溝裡了。”全氏聽了大吃一驚,說:“你既然帶回這麼多銀子,可趕緊起來取回來藏在家裡,不能藏在彆處,擔心被知道的人取走,那時後悔就晚了。”葉廣聽從妻子的話,急忙起來尋找,沒想到吳應剛才在房子旁邊偷聽葉廣夫妻的談話,聽到銀子藏在那裡,已經先把銀子盜走了。葉廣找不到銀子,就和全氏吵鬨說:“我半夜獨自回家,沒有一個同伴跟隨。藏銀的時候,又沒有一個人知道,怎麼就有人盜走了?一定是你因為我出外日久,在家和人通奸,今天一定是和他在一起,見我叫門,你就偷偷放他出去。他竊聽得知,於是盜走了銀子。你實在難以推脫責任。”

他的妻子聽了,不敢明說,再三推說沒有這事。葉廣不信,就把前麵的情況寫成狀詞,扭著妻子,一起到包公案前告狀。

包公看了狀詞,就審問他的妻子:“一定有奸夫。”他的妻子堅持不肯招認。包公就打發葉廣回家,然後發出告示,私下吩咐張千、李萬說:“你們把告示掛在衙前,押著這個婦人出去,枷號示眾準備官賣,把銀子還給她丈夫,等候有人來看這個婦人,就馬上帶來見我,我自有主意。”張千、李萬按照吩咐行事,把婦人押在門外。

將近半天,忽然吳應在外麵打聽到這件事,急忙來和婦人私下說話。張千、李萬看見,急忙扭著吳應來見包公。包公問:“你是什麼人,敢來這裡?”吳應說:“我是這個婦人的親眷,因為看見她這樣,所以來看她,沒有彆的原因。”包公說:“你既是她的親眷,娶媳婦了嗎?”吳應說:“我家貧窮,還沒娶親。”包公說:“問你既然沒娶親,我把這個婦人官賣給你,隻是不知值多少錢?”隨即喚來書吏問價格。書吏回答說:“回相公,這個婦人值三十兩銀子。”包公就對吳應說:“據書吏說,價值三十兩。我這裡官賣,隻要你出二十兩銀子,你可馬上準備來稱。”吳應說:“我家貧窮,難以籌辦。”包公說:“既然二十兩拿不出,可準備十五兩來稱。”吳應又說貧窮,包公說:“誰叫你前來看她!如果沒有十五兩,一定要你準備十二兩來稱。”吳應不能推辭,就把盜來的原銀熔了十二兩,到公堂稱了。包公把吳應打發出去,隨即拘葉廣進衙,問:“你看這銀子是不是你的?”葉廣認了認,說:“這銀子不是我原來的銀子,我不敢胡亂認。”包公又打發葉廣出去,又喚吳應問:“我剛才叫她丈夫到這裡,把銀子給他,他說婦人非常美貌,心裡不甘,實際要價銀一十五兩,你可去借來,秤完領走,不得有誤。”吳應隻得回家。包公私下喚張千、李萬吩咐說:“你們可跟在吳應後麵,看他如果把原銀拿到當鋪去熔化,你們就說包爺吩咐,這銀子不拘成色,不要拿去熔化,就拿來見我。”張千領了話,一直跟在吳應後麵。

正好吳應又把原銀拿到當鋪去,張千就把包公的話告訴了他。吳應隻得把原銀三兩,湊夠了數。包公又把他打發出去,就把前麵的銀子喚葉廣來認。葉廣看了大哭說:“這銀子確實是我的,不知你從哪裡得到的?”包公又擔心葉廣胡亂認,冤枉了吳應,就又用話試探他說:“這銀子是我從庫中取出的,怎麼能假言妄認?”葉廣再三說:“這銀子確實經過我的眼目,相公不信,裡麵的分量可以分辨。”包公又追問實情,就叫人一一驗證,果然分文不差。就拘吳應來審問,吳應感歎佩服,承認了罪行。包公就把銀子全部追回,讓婦人脫衣受刑。吳應因通奸盜竊論罪,打一百杖,判三年徒刑。又判決葉廣夫婦和好,放他們回家,他們都拜謝後離去。

第十回判貞婦被汙之冤

斷雲:

貞娘出句暗藏期許,查生失語留下禍端。

惡徒玷汙貞潔可恨,包公明斷天下傳揚。

話說河南許州管轄的臨潁縣,在州南六十裡處,有個叫查彝的人,是個文雅的讀書人。他少年時進入縣學,與學友顧守義是朋友。宋仁宗慶曆二年冬天,父母通過媒人,為他娶了近村的尹貞娘為妻。結婚那天,顧守義作了一首詩祝賀:

“伉儷天然締好緣,才郎之子兩青年。

綺筵光景春如許,花燭熒煌洞有天。

情思交孚琴瑟美,彝倫攸敘室家全。

從今早葉熊羆夢,喜氣洋洋獨占春。”

當時查生拿到詩,笑容滿麵,沒來得及和詩,就去參拜祖宗、父母和各位親友。宴會結束後,夫婦行合巹禮,二人如魚得水,歡歡喜喜進入洞房。

花燭之夜,查生正要解衣睡覺,尹貞娘卻阻止他說:“我想郎君自小攻讀儒家經典,應當發奮勵誌,揚名顯親,追求遠大理想,不應像尋常俗人那樣。今日相處,怎能沒有一言半語就睡覺呢?我現在冒昧出個詩句,郎君如果能隨口應答,我就和你共枕同眠;如果才思不及,郎君就該再去學堂讀書,今晚恐怕就不能如你所願了。”說完,查生讓她出題。貞娘便說出詩句:“點燈登閣各攻書。”查生思索了半天,沒能對答,不覺臉上露出慚愧之色,於是告辭妻子,拿著燈,徑直往學堂去了。

當時學堂裡的學友,見查生深夜而來,麵有慚色,都上前問道:“你今晚洞房花燭,正應陪伴新人及時歡會行樂,如今卻獨自拋棄新人來到這裡,請問是什麼原因?”查生因學友詢問,就把妻子出詩句的事告訴了他們。學友們都沒答對就退下了。其中有個叫鄭正的人,平生極其喜歡戲謔,聽聞查生的話,隨即連夜偷偷回家,徑直來到查生房內,和貞娘同住。

原來貞娘自悔偶然出這戲言聯句,實在不是有心為難,沒想到丈夫懷羞離去,心中正懊悔不已。等見到鄭正進入房內時,貞娘隻以為是查生回家來睡,不知道是鄭正。於是問他:“郎君剛才不能對答離去,如今忽然又回,莫非是尋思得句,能對出意思了?”鄭正默然不答。貞娘心想是丈夫在生氣,也不再問。鄭正便和貞娘有了親密舉動,沒到天亮就離去了。

等到天亮查生回家,就和貞娘施禮說:“昨夜承蒙你出佳句,小生學問荒疏,不能應答,心中很是羞愧,有失陪奉,獲罪良多,希望你能寬恕。”貞娘說:“我以為郎君昨夜已經回來,為何說這話來騙我?”再三追問原因,查生說確實沒回來。貞娘細想查生的話,已知自己被他人玷汙,就對查生說:“郎君如果確實沒回,想必郎君前程萬裡,從今以後可奮誌讀書,不必顧戀我了。”說完,就進入房中自縊。過了一會兒查生知道了,急忙和父母前去救她,當時已經來不及了。

查生悲傷得說不出話,幾次昏死在地,父母急忙搶救才蘇醒。當日查生悲傷卻不知其中緣故,無法告狀,隻得備棺將妻子殯葬完畢。

不覺時光似箭,又是慶曆三年八月中秋節,包公巡察到臨潁縣,直接進入公廨坐下,見月色明朗,就吟了一首詩:

“太和元氣耿中秋,解卻襟懷積累愁。

笑見團團離海角,喜瞻漸漸出雲頭。

袁宏有興歌詩艇,庾亮歡心上酒樓。

借問廣寒宮裡事,桂花多為狀元留。”

包公吟詩完畢,當時公廨庭前旁邊有一棵桐樹,樹下陰涼可愛,包公就叫左右將虎皮交椅移到桐樹之下,玩月消遣。包公又出詩句:“移椅倚桐同玩月。”出罷詩句,尋思著要湊下句,半晌沒能湊出,就枕著椅子睡了。似睡非睡之間,朦朧中看見一個女子,年近十八歲,美貌超群,昂首近前下跪說:“大人詩句不勞尋思,我雖然不才,隨口可對。”包公就讓她對。女子對道:“點燈登閣各攻書。”

包公見這女子對得有理,就問她:“你這女子,住在哪裡?可通名姓。”女子回答:“大人若要知道我的來曆,審問本縣學堂內的秀才,就可知詳情。”說完化一陣清風而去。包公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輾轉尋思:“此事可怪,莫非其中必有冤枉?”當夜宿在公廨,想了一計。

次日發出牌令,吩咐左右,召集臨潁縣學堂的秀才,來院赴考。包公出《論語》中的題目,是“敬鬼神而遠之”一句,讓諸生作文;又將“移椅倚桐同玩月”詩句,出在題尾。當日諸生赴考完畢,內中有秀才查彝,因見詩句偶合其妻貞娘前語,就寫在下麵:“點燈登閣各攻書。”諸生作文完畢,包公傳令他們出外等候。

包公正看卷時,偶然見查彝的詩句,符合夢中之意。就喚查彝問:“我看你的文章,也隻是尋常,但對的詩句,大有可取。我想這詩句必定是他人所作,不是你所能作的。我如今識破,你可從實說來,不得隱諱。”查彝聞言,就把妻子先前的話,以及導致妻子死於非命的事,一一稟知。

包公又問:“我想你夜晚前往學堂時,學堂內必定有平日極其喜歡戲謔的人,知道你不回,所以冒充你,和你妻子同住,玷汙她的身體。你妻子懷羞,以致身死。你可逐一說來,我當替你伸冤。”查彝稟道:“生員學堂中,隻有姓鄭名正的人,平生極好戲謔,其他的人非生員所知。”

包公聽罷說:“據你所言,那你妻子被鄭正奸汙無疑了。”即令鄭強、李乾拘喚鄭正到公堂審問。鄭正起初抵死不認,後來受極刑,隻得供招:“因見查彝懷羞到學堂,鄭正不該起意,所以冒充他奸汙其妻,以致貞娘身死。”招認罪行屬實,包公取了供詞,就將鄭正按因奸致死罪,發往法場處決。臨潁百姓都敬畏包公,認為他如神明般明察秋毫,沒人敢欺心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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