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領著趙淑芬七拐八拐,離開高第街主街,鑽進一條狹窄潮濕的巷子。空氣裡一股黴味腥氣混雜。陽光被高樓擋住,巷子顯得陰暗。
“老太太,就在前頭了,這可是好地方,一般人我不帶!”男人回頭裂開熏黃的牙齒。
趙淑芬跟著,心裡冷笑。好地方?分明是藏汙納垢的鬼窩。她裝出好奇膽怯的樣子,眼睛像雷達掃視四周。巷子深處有個破舊院門,門縫透出昏暗的光。
“哎喲,老板,這地方咋這麼偏?不是啥正經倉庫吧?”趙淑芬放慢腳步,語氣帶著一絲擔憂。
男人臉色微變,很快又堆起笑:“您說啥呢!這叫大隱隱於市!好東西得藏起來,省得同行盯著!您放心,貨靚價低!包您看了走不動!”他催促她往前,一隻手想來攙扶。
趙淑芬側身避開他的手。心裡更警惕。這種地方,這種急切,分明要把人往死胡同裡趕。她將藏在衣襟裡的小布包又往裡塞了塞。那是她大部分本錢。
走到院門前,男人推開吱呀作響的破門。一股更濃烈的黴味撲麵而來。院裡堆滿亂七八糟的紙箱麻袋。角落有老鼠竄過。院子儘頭是個簡陋房間,光線昏暗,堆著衣物。
“進來進來,老太太,您瞧瞧這貨!”男人熱情招呼,卻站在門口,等趙淑芬先進。
趙淑芬站在門口沒動。她眯眼朝屋裡看。光線昏暗看不清裡麵。她總覺得屋裡不止一人。
“老板,您這倉庫咋這麼黑?連個燈都沒?”趙淑芬皺眉,嫌棄的樣子,“就這麼點破爛,你說港版靚貨?我幾千裡地跑來,可不是看這些的!”她語氣忽然變硬,臉上沒了之前的和氣。
男人沒想到她突然變臉。笑容僵住:“您這話說的!貨在這兒,您不進去看咋知道?彆磨蹭!”他語氣不耐煩,帶了絲威脅。
屋裡一聲輕咳。雖然輕,趙淑芬還是捕捉到了。果然不止一個人!
“咋著?看樣子不是來看貨,是想找茬?”屋裡走出個壯實男人,寸頭,胳膊紋青龍,眼神凶狠。他把玩一把彈簧刀,哢噠一聲打開,刀刃閃寒光。
帶趙淑芬來的男人收起偽裝,露出凶相:“老太太,彆給臉不要臉!進了這個門,可不是你想走就走的!識相的,錢都交出來,再拿點貨滾蛋!”
趙淑芬站在門口,看著眼前兩人。心中反而平靜。她經曆過比這危險得多的場麵。前世末年,為了生存,什麼沒見過?這點小陣仗,嚇唬誰呢?
“喲,原來是黑店。”趙淑芬冷笑,沒有一絲恐懼,“想搶錢?也不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寸頭男一愣。沒想到這老太太這麼硬氣。他晃了晃刀,獰笑:“老太太,彆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兄弟在這兒討生活,可不是吃素的!”
“討生活?我看是討牢飯!”趙淑芬上前一步,氣勢陡然拔高。她挺直腰板。那股子睥睨一切的氣場,竟讓兩個壯漢感到一絲壓迫。“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老娘走南闖北時,你們還在穿開襠褲!敢在我頭上動土,活膩歪了!”
她的話像連珠炮,氣勢十足。兩個男人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震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少嚇唬人!一個老太太,能有啥來頭!”帶路的男人色厲內荏叫囂。
“沒來頭?嗬嗬。”趙淑芬冷笑,“我在紅星市,個體戶聯合會理事!跟市裡工商稅務公安都有交情!出門前打過招呼的!我要在廣州出事,他們分分鐘查到這兒!你們信不信,我喊一聲,外麵市場裡的人就能把這院子圍死!”
這話半真半假。她在紅星市有點名氣。個體戶聯合會理事是誇大。跟市裡部門打過交道,遠沒到跨省追查的地步。但她語氣堅定,眼神銳利,胸有成竹。加上能一個人跑到廣州。讓兩個騙子心裡犯嘀咕。在高第街混的,知道有些不起眼的人背後可能有硬茬。
寸頭男和帶路男對視一眼,眼中閃過猶豫。他們平時欺負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客,搶點小錢。沒想惹大麻煩。這老太太真有背景,驚動了什麼人,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老太太,您……您不是跟我們開玩笑吧?”寸頭男小心翼翼地問,手裡那把彈簧刀,“哢噠”一聲收了回去。
“我像是在跟你們開玩笑?”趙淑芬鼻子裡又哼了一聲,下巴微微抬起,“你們也就這點出息,欺負欺負老實巴交的人!”
“真遇上硬骨頭,嚇得褲子都得尿濕!”
“行了,今兒算你們走運,老娘心情好,不跟你們這些小癟三計較!”
“讓開!”
她抬腳往外走。兩個男人站在門口,一時沒敢攔。
趙淑芬走到門口,即將邁出院子。寸頭男突然反應過來,厲聲:“站住!唬誰呢!真有背景還來這兒?我看你就是個老騙子!把錢留下!”他一咬牙,眼睛裡閃過一絲豁出去的狠光,手裡的刀“哢噠”又彈了出來,朝著趙淑芬就猛撲過來!
趙淑芬早有準備。沒指望幾句話嚇住這種人。寸頭男撲過來的瞬間,趙淑芬猛地將一直提在手裡的舊帆布包朝他臉上砸去!
帆布包裡裝了不少硬邦邦的東西,乾糧毛巾,甚至幾塊磚頭防身。這一砸,正中寸頭男的臉。他眼前一黑,鼻子一痛,身體不由自主向後仰。
“哎喲!”寸頭男慘叫。
趁這個空檔,趙淑芬身手敏捷地矮身,從他腋下鑽過,頭也不回朝巷子外跑!
“追!彆讓她跑了!”帶路男怒吼,跟著追出來。
趙淑芬年紀大,跑不快。但她對地形的觀察幫了大忙。她沒沿原路回,鑽進另一條更窄更臟亂的小巷。巷子裡堆滿垃圾,氣味難聞。裡麵竟然有幾個同樣不起眼的小門。她隨便推開其中一個門,閃身進去,迅速關門,躲在門後。
外麵傳來男人焦急的喊聲:“老太太呢?跑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