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皮成紙傳經卷,貝葉漸稀文脈長。漢梵雙書同冊頁,一箋承載萬邦光。”曲女城郊外的恒河岸邊,三座新落成的作坊正冒著嫋嫋炊煙,作坊前的空地上,數十名天竺工匠圍著三名唐人師傅,專注地學習楮皮紙的製作技藝。篩漿的竹簾在水中輕蕩,撈出的紙漿薄如蟬翼;晾曬的紙架上,一張張濕潤的紙張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這便是李承乾應那陵提婆王之請,派遣造紙工匠在天竺州建立的“大唐造紙坊”,而這看似尋常的紙張,正悄然改變著天竺延續千年的書寫傳統。
那陵提婆王對大唐的紙張早有向往。當年李承乾西行時,曾贈予他一卷《金剛經》,宣紙的細膩與柔韌讓他驚歎不已——比起厚重易損的貝葉經,唐紙不僅便於攜帶,更能書寫細密的文字、繪製繁複的曼陀羅圖案。登基後,他在給李承乾的奏折中直言:“天竺典籍皆刻於貝葉,然貝葉沉重,難以遠傳,且保存不易。懇請陛下派遣工匠,傳造紙之術,使梵典能如唐卷般流芳百世。”
李承乾閱後當即應允,從江南挑選三名經驗豐富的造紙工匠——擅長楮皮紙的張誠、精通麻紙的李墨、專司染色紙的王染,命他們攜帶楮樹種子、竹簾模具與染色秘方,隨使團赴天竺州。臨行前,李承乾特意囑咐:“傳藝之時,需耐心教導,不僅要讓他們學會造紙,更要明白‘紙載文明’的道理。”
工匠們抵達曲女城後,那陵提婆王將恒河岸邊的一片空地劃撥給他們,不僅提供楮樹、構樹等原料,還從各州挑選聰慧的工匠前來學習。張誠等人從“采皮”“浸泡”“蒸煮”等基礎工序教起,手把手地演示如何將粗糙的樹皮搗成細膩的紙漿,如何用竹簾撈出厚薄均勻的紙頁。天竺工匠起初不得要領,撈出的紙頁要麼厚薄不均,要麼容易斷裂,張誠便讓他們反複練習,還編了口訣:“楮皮泡透要三旬,石灰蒸煮去雜塵,搗漿需得千次杵,竹簾輕蕩見勻勻。”
三個月後,第一批楮皮紙在天竺州製成。當那陵提婆王撫摸著那張薄如蟬翼、白如霜雪的紙張時,不禁驚歎:“這般好物,竟比貝葉輕便百倍!”他當即命人取來梵文典籍,讓僧侶們試著抄寫——唐紙吸墨性好,筆尖在紙上流淌自如,連最細密的曼陀羅經文都能清晰呈現,而一張紙的容量,竟抵得上五片貝葉。
造紙坊的規模很快擴大,張誠等人又傳授了麻紙的製作技藝——用破舊麻布為原料,造出的紙張堅韌耐用,適合抄寫佛經;王染則教會他們用鬱金香、蘇木等植物染色,製成黃、紅、藍等彩色紙張,供貴族書寫信件、繪製佛畫。不到半年,曲女城的造紙坊便日產紙張千張,不僅供應本地,還通過絲路運往波斯、大食等地。
最顯著的變化發生在寺院。以往,天竺僧侶攜帶貝葉經雲遊,往往需要幾頭大象馱運,如今換成唐紙抄本,一函經書便能裝下數十卷,背在肩上便可遠行。菩提伽耶的長老用唐紙抄寫《金剛經》,發現紙麵光滑,便於繪製經變畫,便組織僧侶們將寺中珍藏的貝葉經全部轉抄到唐紙上,還特意在每卷經書的末尾注明:“大唐貞觀某年,用紙重抄於菩提伽耶,願法脈隨唐紙永傳。”
那陵提婆王見造紙術大獲成功,下旨將唐紙定為官方文書用紙:“凡州衙公文、戶籍賬冊、科舉考卷,皆用楮皮紙書寫,以顯莊重。”他還效仿大唐,在曲女城設立“抄書坊”,雇傭書生將梵文經典抄錄於唐紙,送往長安國子監,換回《詩經》《尚書》等漢文典籍。國子監將這些梵文經卷妥善收藏,與漢文經典並排陳列,形成“漢梵雙書,同庫共藏”的奇觀。
長安的文人也對天竺傳來的唐紙讚不絕口。虞世南用天竺產的黃色麻紙書寫《孔子廟堂碑》,覺得紙張吸墨適中,筆鋒儘顯;歐陽詢見天竺抄本上的梵文與漢文批注並行不悖,便提議在國子監開設“梵文班”,讓學子們學習梵文,以便研讀這些經卷。李承乾對此大力支持,還命人將《大衍曆》《千金方》等典籍用唐紙抄錄,贈予天竺州,作為文化交流的禮物。
這年深秋,張誠等人返回長安,帶回了天竺工匠製作的“梵紋紙”——紙上用模子壓出蓮花、菩提葉等圖案,既美觀又實用。李承乾見後,命將這種工藝在江南推廣,很快,長安的市場上便出現了印著唐梵紋樣的信紙,富家子弟爭相購買,用來書寫情書,覺得“一紙載雙紋,寓意兩心同”。
那陵提婆王在給李承乾的歲貢中,特意獻上百卷用唐紙抄寫的《阿闥婆吠陀》,每卷的封麵都用雲錦裝幀,還貼著一張小箋,用漢文寫著:“此紙生於天竺,載梵典而歸大唐,恰如兩國文脈,往複不絕。”李承乾將這些經卷轉賜大慈恩寺,玄奘法師虛構延續)讀後讚歎:“唐紙入天竺,不僅傳去一技,更傳去‘以紙載道’的智慧。”
曲女城的造紙坊前,如今已栽滿了從大唐移植的楮樹。每到春天,楮葉嫩綠,造紙工匠們在樹下捶打紙漿,歌聲與捶打聲交織,遠聽竟有幾分江南水鄉的韻味。有老工匠對弟子說:“當年大唐師傅教我們造紙時說,紙是‘草木之精,載文以傳’。如今看來,這紙不僅載著經文,更載著唐竺百姓的心啊。”
這日,李承乾在禦書房翻閱從天竺州傳來的《梵文唐韻》——這是一本用唐紙書寫的梵漢詞典,編者在每詞條旁都畫著簡筆畫,如“天”字旁畫著日月,“地”字旁畫著山川,既有趣又實用。他對太子李象笑道:“你看這紙,本是草木所製,卻能讓兩國文字在上麵相遇,這便是‘潤物無聲’的力量。”
李象點頭:“兒臣聽說,天竺州的孩童如今學寫梵文,用的都是唐紙,他們的課本上,漢文與梵文並排書寫,就像兩個朋友手拉手。”李承乾望著窗外飄落的楮葉,忽然想起張誠帶回的那句天竺諺語:“紙薄能載千言,心近可跨萬裡。”他知道,當貝葉漸稀、唐紙盛行之時,改變的不僅是書寫的載體,更是兩國百姓的心靈距離——就像那些在唐紙上交織的漢梵文字,終將在歲月裡,寫就一篇“天下大同”的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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