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東北的白江口,海水像被墨染過,泛著沉沉的靛藍色。薛仁貴站在“鎮海號”的了望塔上,望遠鏡裡的景象讓他眉頭緊鎖——蘇我入鹿的船隊正黑壓壓地壓過來,百艘戰船在海麵上排開,像條扭曲的長蛇,幾乎占滿了半個江口。
“將軍,倭人把船排得這麼密,是想仗著人多衝散咱們?”趙虎爬上了望塔,手裡的令旗被海風扯得筆直。
薛仁貴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抹冷笑:“他們的‘硬殼船’看著嚇人,實則笨重。百艘船擠在白江口這狹窄水域,轉個彎都難,正好給咱們當靶子。”他指著海圖上的白江口,“這裡水流急,暗礁多,他們人多船密,反而施展不開。”
此時的大唐水師,已在江口西側列好了陣。六十艘樓船分成三隊:左隊十五艘,藏在左側的礁區後麵,準備包抄;右隊十五艘,在右側遊弋,牽製敵軍;中隊三十艘,包括十艘“巨鯨級”,正麵排開,像道鋼鐵屏障,床弩和拍竿都已就位,士兵們握著橫刀,眼神銳利如鷹。
更妙的是江口北側——阿麻和利率領的三百艘琉球小船,正借著礁石的掩護潛伏。那些船不大,卻靈活得像泥鰍,船上的琉球兵握著唐軍教的“撓鉤”,專等著掀倭船的槳葉。阿麻和利站在領頭的小船上,左臂的箭傷還沒好利索,卻死死攥著唐旗,指甲幾乎嵌進旗杆。
蘇我入鹿的旗艦漸漸靠近。他站在船頭,看著大唐水師嚴整的陣型,心裡掠過一絲不安,卻被狂熱壓了下去。“傳令下去,”他對著旗手嘶吼,“左隊攻他們右翼,右隊繞到後麵,中隊正麵突破!隻要衝散他們的陣形,這些樓船就是咱們的活靶子!”
倭軍的戰船開始移動,像群被激怒的螞蟻,試圖包圍唐軍。可白江口的水流太急,不少船剛動就被衝得偏離方向,原本密集的陣型頓時變得散亂。
“將軍,倭人亂了!”趙虎興奮地喊道。
“彆急。”薛仁貴按住他的手,“等他們再靠近些。”
兩陣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已經能看清對方士兵的臉。倭兵大多赤著上身,臉上塗著紅白油彩,舉著長刀往空中亂劈,嘴裡喊著聽不懂的臟話。
“他們在罵咱們!”一個懂倭語的唐兵氣得臉色發紅,“說咱們是‘西來的蠻夷’,還說要把咱們的頭割下來當酒器!”
“反了!”趙虎拔刀出鞘,“將軍,讓末將帶一隊人衝上去,撕了他們的嘴!”
“坐下。”薛仁貴遞給他一塊乾糧,“打仗靠的不是嘴。”他轉向旗手,“傳我將令,讓喊話兵回話。”
唐軍的喊話兵站在船頭,運足了氣力,用倭語喊道:“蘇我入鹿勾結海盜,襲擾大唐海疆,殘害琉球百姓,是海東的毒瘤!今日天兵在此,爾等若識相,速速投降,可免一死!否則,船毀人亡,悔之晚矣!”
喊話聲在海麵上回蕩,不少倭兵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們中有些人本就是被逼來的農民,聽說“投降可免死”,眼裡閃過一絲動搖。
蘇我入鹿見狀,立刻下令弓箭手射箭。箭矢帶著尖嘯飛過海麵,雖然沒傷到唐軍,卻把那絲動搖壓了下去。“彆聽他們的鬼話!”蘇我入鹿舉著長刀嘶吼,“唐人最會騙人!衝上去,搶了他們的船,女人和珍寶都是你們的!”
倭軍再次躁動起來,戰船加快速度,朝著唐軍的中隊撞來。最前麵的幾艘“硬殼船”上,浪人們舉著鐵炮,正往炮口裡填火藥。
“左隊,右隊,按計劃行動!”薛仁貴終於下令。
旗手揮舞令旗,左隊的十五艘樓船突然從礁區衝出,像把彎刀,直插倭軍右翼的側後方;右隊的樓船則調轉船頭,朝著倭軍的左翼佯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中隊的三十艘樓船同時升起風帆,借著水流,像座移動的小山,迎向正麵的倭船。床弩的絞盤發出“哢哢”的緊弦聲,拍竿上的石彈被吊到半空,隻等指揮官一聲令下。
“琉球的弟兄,該你們了!”薛仁貴對著江口北側喊道。
阿麻和利聽到信號,猛地揮下唐旗。三百艘琉球小船像離弦的箭,從礁石後鑽出來,直奔倭船的船尾。船上的琉球兵甩出撓鉤,精準地勾住倭船的槳葉,用力一拽,“哢嚓”一聲,木槳應聲而斷。
倭船頓時亂了套。沒了槳葉,船在水流裡打轉,後麵的船收不住勢,“嘭嘭”地撞在一起。最前麵的幾艘“硬殼船”剛要發射鐵炮,就被後麵的船撞得歪向一邊,鐵炮“轟”地炸在水裡,掀起的浪花打濕了甲板上的浪人。
“好!”唐軍陣中爆發出喝彩。
蘇我入鹿氣得眼睛都紅了,指著琉球小船嘶吼:“射!給我射死那些島夷!”
倭軍的弓箭手紛紛轉向,箭矢像雨點似的落在琉球小船上。可小船太靈活,左躲右閃,隻有幾艘被射中,大多數依舊在倭船之間穿梭,像群叮人的馬蜂。
“距離百丈!”唐軍的測距兵喊道。
“床弩準備!”薛仁貴的聲音透過傳令兵,傳遍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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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軍士兵轉動絞盤,床弩的箭頭對準了最前麵的倭船。那些箭頭塗著黑色的桐油,一旦射中,極易引火。
“五十丈!”
“拍竿待命!”
“三十丈!”
“放!”
薛仁貴的吼聲落下,中隊的樓船同時發難。床弩的鐵箭帶著風聲,像黑色的閃電穿透海麵,精準地射在倭船的帆布和船板上。最前麵的三艘“硬殼船”被射中船帆,帆布瞬間燃起大火,浪人們尖叫著往海裡跳。
緊接著,拍竿的石彈呼嘯而下。五百斤的巨石砸在倭船的甲板上,“硬殼船”的厚木板雖然沒碎,卻被砸得凹進去一大塊,船身劇烈搖晃,上麵的浪人站都站不穩,紛紛摔成一團。
倭軍的右翼此刻也遭了殃。左隊的唐船從側後方突襲,床弩專射他們的舵盤,十幾艘倭船失去控製,被水流衝向礁石,“嘭”的一聲撞得粉碎。
“將軍,倭人要退了!”趙虎指著開始往後縮的倭船。
“追!”薛仁貴果斷下令,“但彆追太遠,守住江口就行。”
唐軍的樓船緩緩推進,保持著嚴整的陣型。倭軍的戰船則像群受驚的鳥,拚命往後退,卻因為船多擁擠,互相碰撞,又沉了好幾艘。蘇我入鹿的旗艦被護衛船圍著,狼狽地往後撤,他站在船頭,望著唐軍的樓船,眼裡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夕陽西下,白江口的海麵漸漸平靜下來,隻剩下漂浮的沉船和掙紮的倭兵。唐軍的樓船依舊列陣在江口西側,帆上的“唐”字在餘暉裡格外醒目。
阿麻和利帶著琉球小船回到唐軍隊列,船上的琉球兵個個興高采烈,舉著繳獲的倭人長刀歡呼。“薛將軍,咱們贏了!”阿麻和利的聲音裡滿是激動。
“還沒贏。”薛仁貴望著倭船退去的方向,“蘇我入鹿還有主力,明天,才是真正的硬仗。”
夜幕降臨,唐軍的樓船上點起了燈籠,連成一片燈海。士兵們輪流值崗,擦拭兵器,吃著熱乎的乾糧。薛仁貴站在“鎮海號”的甲板上,望著遠處黑沉沉的海麵,手裡的橫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他知道,蘇我入鹿不會善罷甘休。今夜的對峙,隻是大戰的序幕。明天,白江口的海水,必將被染得更紅。但他心裡有底——大唐的樓船、將士的勇氣、琉球的助力,還有長安的支持,足以讓任何來犯之敵,付出慘痛的代價。
遠處的倭軍船隊裡,也點起了零星的火把,像鬼火似的在黑暗中閃爍。蘇我入鹿正在召開緊急會議,他的聲音透過海風傳過來,帶著氣急敗壞的嘶吼,卻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
白江口的夜,靜得能聽到海浪拍擊船板的聲音。雙方的士兵都在等待,等待著黎明到來的那一刻——那一刻,將決定海東的命運,也將決定蘇我氏的存亡。劍已出鞘,弩已上弦,隻待一聲令下,便要在這片靛藍色的海域,掀起驚天動地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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