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早已罪孽深重,不敢再累加分毫。
芍藥卻呆呆地看著陳忘:這個大叔整天除了喝酒什麼也不乾,顯得慵懶而且頹廢,偶爾的言語之中,也毫無一絲一毫對生活的希望。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連對自己都非常壞的人,偏偏卻對其他人很好。
雖然遇見陳忘還不到一天,可拒絕芍藥的治療並願意放走她離開的;在芍藥睡著時怕她著涼給她蓋上披風的;聽到芍藥流淚並安慰她的,都是陳忘——這個沒有人看得起也沒有人會去注意的酒鬼。
想起陳忘的話,芍藥迷惑地問道:“大叔,人活著,心怎麼會死呢?”
“唉!”陳忘歎了一口氣,回答道:“丫頭,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懂。”
芍藥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再問些什麼。
屋子裡重新恢複了寧靜。
可一安靜下來,氣氛便變得有些尷尬了。
芍藥用左手摸一摸右手,又反過來用右手摸一摸左手,有些局促不安,可又實在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好,可什麼都不說吧,又總是感覺怪怪的。
芍藥左看看,右看看,終於看到自己的藥箱。
反正天色尚早,不如趁機看看大叔的眼睛。
想著,芍藥便對陳忘說:“大叔,芍藥把你眼上的黑布摘掉,看看你的眼睛好不好?”
陳忘小心翼翼的放下木匣子,將眼前黑布解開,讓芍藥去看。
芍藥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就看見陳忘的整個瞳孔都被血絲占據,染成一片血紅。
可他的眼角處,卻完全是一片漆黑,顯得十分恐怖。
看到這樣的眼睛,芍藥的心中陡然一驚,卻並不是因為害怕。
隻是她想到那些被自己詛咒的那些人也都是一樣的症狀,隻不過沒有這麼嚴重罷了。
難不成陳忘並非對詛咒免疫,而是詛咒早就已經加持在他身上了?
想到這一節,芍藥心裡一揪,頓時陷入到無限的愧疚與自責之中。
陳忘體味到氣氛的變化,關切地柔聲問道:“嚇著你了嗎?丫頭。”
“沒,沒有。”芍藥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早已經把導致陳忘目盲的責任完全攬在自己頭上。
看來,自己注定是一個天煞孤星。
愣怔了半天,芍藥終於還是下定決心。
隻見她熟練地打開藥箱,從中拿出一個藥丸,對陳忘說:“芍藥不知道能不能治大叔的眼睛,但芍藥願意試試,請大叔先吃了這顆藥丸,緩解疼痛。”
“十年的病眼,如何能治?”陳忘輕笑了一聲,拿起藥丸摸了摸,未多問半句,便一口吞入腹中。
對於一個求死之人,也沒必要去懷疑藥物的功效。
可吃了藥丸以後,陳忘卻感到身體逐漸變得麻木,難以控製,對外界的感知也在一點點減弱。
隨後,他就感覺一根根銀針從額頭、兩鬢以及雙眼之間的穴位刺入,一股熱力在眉眼處奔走不息,如此約莫半個時辰。
這期間,芍藥一直在用銀針拔毒之法為陳忘驅毒,接了滿滿三大盆黑水後,才將銀針慢慢撚出,並用黑布重新蒙住大叔雙目。
做完這些,芍藥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開口道:“大叔,芍藥為你準備了些外敷內服的方子,就放在桌上了。以後,你一定要按時吃藥,少喝些酒。你中毒很深,芍藥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大叔,但有一絲功效,也是上天對芍藥的寬恕與恩賜。”
說著話,兩行清淚就從眼睛裡滑落下來。
這一番話聽著尋常,語氣之中卻有一種生離死彆的傷感。何況話中又有“寬恕”和“恩賜”之類的言語,更讓陳忘心中不安,不知這小丫頭心裡在盤算些什麼。
若是小丫頭僅僅想趁機逃脫,陳忘倒也不會多管,隻是聽這言語之間,卻似乎包藏了無數的不舍與留戀。
不知這小丫頭究竟經曆了些什麼,為何要突然說起這些話。
陳忘的耳中,隻聽見門開合的聲音和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可這間客棧凶險無比,她又以這種心境離開,叫陳忘如何能夠放心?
陳忘沒再多想,便要起身去追,可剛一發力,就覺得四肢百骸疲軟無力,這才想起剛才那使人麻痹的藥丸藥力尚存,無奈之中,隻能靜坐客房,耐心的等待身上的藥力消散。
芍藥拿著藥箱逃了出來,卻見戚弘毅並不在大堂桌椅拚湊的大床上安睡,不知去了何處。
也好,倒是省得被他攔住,又要費一番口舌。
門外的風吹進來,陰冷、寒涼,使芍藥不禁打了個寒噤。
回望了一眼陳忘的房間,芍藥心裡默默地告彆:“大叔,爺爺,還有討厭的書生,你們都是好人,隻是芍藥命主孤煞,不為人所親,隻願爺爺不要真的殺了大叔;願大叔的眼睛能就此好起來,看到生活的美好顏色;願那個討厭的書生早早實現他的理想。芍藥不想害任何人,芍藥走了,也希望芍藥能夠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一個人住著,種些藥草,養些小兔子……”
想著想著,芍藥的淚水又忍不住流淌下來。
芍藥向客棧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了漆黑而又冰冷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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