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回蕩著嘈雜的喊殺聲,枯草攜帶的泥土氣息充滿了整個鼻腔。
脖子好痛,像是落枕了一般。
他睜開眼睛,從枯草堆裡將自己扒拉出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確定自己是在井底。
此人,便是真正的趙方升。
他用手捂著自己劇痛不止的脖子,左右活動了一下。
愣怔片刻,才終於想起來:自己原本在枯井旁把風,可他對父親趙輔仁太過思念,忍不住跳入枯井,本想去黑牢中尋找父親。
可剛走幾步,便被一個黑影擊中脖子,打暈在井底。
想明白自己的處境,趙方升沒有理會井口的打鬥,而是順著密道,獨自前往黑牢,繼續去尋找自己的父親趙輔仁。
在漆黑無比的密道裡,趙方升摸著潮濕的泥土,一步步地前進著。
他就這樣走著,心中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那一幕。
白天河回白虎堂的前一天,父親花了好久陪著年幼的趙方升,直到他困的連打哈欠,簡直要睡著了,父親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那時節天冷冰滑,父親身體肥胖,而且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下台階時,父親竟然不小心摔倒,磕掉了半顆門牙。
也許,這就是厄運的征兆吧!
第二天,白天河將帶著惡人歸來,白虎堂也將天翻地覆。
那時候,趙方升的年紀還很小。
白虎堂白天河作亂時,他被父親藏在虎嘯山的山林裡。
他躲在樹後,恰好能將整個校場儘收眼底。
趙方升清楚的記得,自己的父親被那些惡徒押到白天河麵前的樣子。
父親不肯跪,胡子李竟然用狼牙棒砸碎了他的膝蓋。
在校場,兒子親眼看著父親飽受折磨而絕不屈服,直到胡子李高高舉起狼牙棒,砸向父親的頭顱。
鮮血迸濺……
可趙總管仍然挺直著身子,沒有倒下。
白天河他們害怕了,連聲音也開始顫抖,沒有人敢正視趙總管的眼睛,也不敢再折磨他。
於是,白天河便命令弟子們將他拖進了黑牢。
趙方升記得,父親被拖進黑牢的時候,還是活著的,不甘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的方向,那是父親最後的牽掛與不舍。
趙方升想要呼喚自己的父親,想要衝到父親的身邊,想要立刻擁抱父親……
可是,就在他忍無可忍,即將有所動作的時候,嘴巴卻被一個黑衣服的叔叔緊緊捂住,無論如何也喊不出聲音來。
之後,他就被這個叔叔抱去了書塾,在李詩詩和白芷的教導下成長起來。
過了很久他才知道,那個黑衣服的叔叔,叫做林豹。
好多年過去了,當年的懵懂孩童長成了一個結實的少年,可他始終無法忘記,父親被拖去黑牢時,望向他的眼神。
他堅定的相信,父親絕不會死。
他堅定的相信,父親就在黑牢裡,等待著自己救他出去。
就這樣想著,不知不覺間,趙方升已經踏入了黑牢。
他走著,一股血腥味兒衝到他的鼻子裡,腳下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像是一個人。
趙方升“啊”地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
他哆哆嗦嗦的點燃了一根火折子,借著微弱的火光下,隱約可以看到肖白條正大睜著他那已經毫無生機的死魚眼,仰躺在密道邊上。
肖白條的身下,流淌著一片鮮血,顯然已經涼透了。
而在黑牢的中央,一個大漢俯身趴在地上,背上有一處刀痕,猙獰恐怖的狼牙棒就在他手邊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