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座名為安南的小鎮後的大青山裡,居然隱藏著一處巨大的溶洞。
溶洞洞口寬敞,內部更是宏偉無比,就像是將整座山腹掏空了一般。
隻不過洞口處雜草叢生,有巨大的藤條從山上垂落下來,遮遮掩掩,若不靠近細看,還真的很難發現溶洞的洞口。
這裡,也是安南鎮鎮民的聖地。
巨大的溶洞中,有一身穿重鎧、腰挎寶劍的石像雕刻在岩壁上,俯瞰著聚集在聖地之中的鎮民。
鎮民們之所以聚集於此,是為了躲避因祭祀行為而招引的蟲禍。
傳說屠妖勇士死而化作山神,護佑鎮民,而當作為祭品的女妖被山神殺死的時候,會激怒山林中的萬千毒蟲。
它們會山呼海嘯而來,在鎮中肆虐破壞,見物便啃,見人便殺。
唯獨這片山神親自鎮守的聖地,方能讓毒蟲望而卻步。
不過這一次,鎮民們之間仿佛正在發生激烈的爭吵。
不不不,準確的說,應該是某一個人,同全體鎮民發生了爭吵。
那個人身穿官服,站在老鎮長帶領的全體鎮民的對立麵。
鎮民都穿著紅綠黑相間的民族服飾,與穿官服的那個人形成相互對立的兩個陣營,真可謂涇渭分明。
那身著官服之人乃是一員小吏,本姓道,名喚不同,生的眉目清秀,身材瘦小孱弱,皮膚白皙細嫩。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道不同,那“手無縛雞之力”便再適合不過了。
如此一個瘦弱的小吏,為何會來到安南鎮呢?
西南邊陲,民風彪悍,動亂頻發。
每逢動亂,西南守將朱昊祖便會帶領麾下親兵平叛定亂,屢建奇功。
然而西南之民卻教而不改,屢次爆發叛亂,真可謂“按下葫蘆起了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朝廷無奈,隻好派了朝中一位大員親涉西南,安撫民眾,查究實情。
而這個名喚道不同的小吏,正是那位京中大員來此之後精心挑選的數十小吏中的一員,被派到安南鎮中,體察民情,了解情況。
此時此刻,道不同站在聖地之中,與老鎮長針鋒相對,目的隻是為了要向鎮民們索要一個人罷了。
那是道不同來此地赴任時遇到的第一個人。
彼時,她正被孩子們用石頭砸著,瑟縮在牆角裡,十分可憐。
道不同趕走了欺負她的孩子們。
後來,道不同才得知,自己遇到的這個可憐的小小姑娘,竟然被鎮民們稱作妖女轉世,要做為活的祭品獻給山神。
在安南鎮的日子裡,道不同兢兢業業,認真負責。
鎮中惡霸朱大昌自恃是西南守將朱昊祖的世侄,橫行鄉裡,欺男霸女。
道不同不畏權貴,專拿此人開刀,打了他六十板子,以嚴明法度,就此贏得了鎮民的認可。
然而,他竟沒有料到安南鎮的鎮民竟如此愚昧無知,就在自己去城中向京中大員彙報工作的幾日光景之間,鎮民們居然無視朝廷法度,趁自己不在,做起了活人祭祀這種荒唐事情。
當道不同回到鎮子時,鎮民們將他“請”進了溶洞,以躲避他們口中的毒蟲。
當道不同了解到外麵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是心中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讓他有勇氣站在這裡,站在全體鎮民的對立麵,試圖挽留另一個人的生命。
儘管這個人與自己毫不相乾。
“你們究竟把她藏到哪裡了?”道不同立在老鎮長麵前,大聲質問道。
老鎮長拄著拐杖,手指輕輕撚動胡須,告訴道不同:“父母官,你初來乍到,不通風俗,倒也不足為怪。你且聽老夫直言:這姑娘來曆不凡,是妖女托生轉世的容器,器死則妖魂滅,所以必須將她獻祭,以告慰山神。否則妖魂覺醒,率領諸邪,鎮中將有大亂。”
道不同官位雖小,卻也是讀過聖賢書的,怎會信如此荒謬之語。
聽老鎮長說罷,他立刻反駁道:“荒謬,西南雖遠,也是王化之地,你們怎麼能公然行殺人害命的勾當?”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在鎮民們的心目中,他們僅僅是根據自己的風俗習慣來做事而已,這種獻祭的行為雖然殘忍,卻是在降妖伏魔、殺惡除害,怎麼在父母官的口中,就變成殺人了?
安南鎮雖地處偏遠,但人們也知道,殺人的帽子一旦扣到頭上,可是要償命的。
老鎮長更是激動地渾身顫抖,反對道:“父母官,你初來時,秉公執法,不畏強權,替我們驅逐了惡霸,免除了一部分賦稅,我們對你還是尊敬有加的。否則,我們也不會在我們的聖地跟你談論此事。”
肯定了道不同的功績之後,老鎮長話鋒一轉:“隻是我們所行之事,是替天行道、誅妖除邪,是上百年的傳說要求我們這麼做的。我們既然得到山神的庇佑,就要遵從他的指示,斬除妖女的惡靈。”
說著話,老鎮長居然麵向洞壁的石像跪下來,大聲哭訴道:“山神啊!難道我們祛除邪祟,也是罪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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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民們見老鎮長跪拜山神,竟然紛紛跟著下跪,口中喊著:“拜山神,驅妖邪;拜山神,驅妖邪……”
道不同怒視著這些人雲亦雲、隨聲附和的鎮民,憤怒於他們紮根於心底的愚昧,憤怒於他們盲從追隨的無知。
他大聲疾呼:“無論信仰也好,習俗也罷,隻要我在這裡一日,就要執行朝廷的法度,決不允許你們草菅人命,胡作非為。”
在鎮民們湧動回蕩的聲浪之中,道不同的聲音是如此渺小,以至於他拚儘全力聲嘶力竭的怒吼,都淹沒在村民的呼聲之中,掀不起半點浪花。
“拜山神,驅妖邪;拜山神,驅妖邪……”
在回蕩的呼聲之中,道不同終於明白,自己拚儘全力對鎮民們講出的道理,無異於是對牛彈琴。
在他們的心目中,法度、國家,都是很模糊的概念,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習俗和眼前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道不同執著地看著這些跪倒在石像前的人們,心中卻始終不能相信,如此多的人,難道都是愚昧和盲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