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山間的第一縷陽光從毓秀峰的峰頂照向歸雲山莊,悠揚雄渾的鐘聲便自望雲閣飄向四方,驚醒了山中的鳥獸魚蟲,也喚醒了歸雲山莊的客人們。
李詩詩感受到光亮,下意識地摸了摸身邊,卻撲了個空,嚇得她急忙睜開雙眼,直到看到早已穿戴整齊坐在屋子裡的項人爾時,才放下心來。
她隨即問道:“怎麼醒的這麼早?”
項人爾見李詩詩醒來,便站起身來,走到床邊,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答道:“常在軍旅,習慣了。”
李詩詩心細如發,又豈能不知項人爾身負使命,因未與歸雲山莊莊主深交,唯恐取不到火藥,故此憂慮難眠。
她伸手摸了摸項人爾瘦削的臉龐,感受著那細小的胡茬紮在她修長白嫩的手指上的真實的觸感,道:“人爾,扶我起來吧!收拾一下,我們就去求見莊主。”
說罷,李詩詩將一雙玉臂環繞在項人爾的脖頸,項人爾也順勢摟住李詩詩的肩膀,將腰一挺,便將李詩詩整個人從床上拉了起來。
隨後,項人爾又去隔間叫醒了鼾聲如雷的洛人豪,希望他能儘快引薦自己去見一見那位神秘莫測的風萬千風莊主。
客人們剛一醒來,就有侍女送來清冽的山泉水,供漱洗之用。
山間泉水涼爽,一觸到臉上,便乏倦全消,隻覺得心曠神怡,清爽無比。
漱洗完畢,廚娘又端來精致的小食,給眾人品嘗果腹。
洛人豪、項人爾、李詩詩三人坐在桌前,侍女們給他們分彆盛了一碗銀耳蓮子羹,又一人分發了一塊不知名的糕點。
李詩詩嘗了一口羹湯,頓覺口齒生津,一下子就猜出這銀耳蓮子羹雖外表與尋常無異,卻是用晨間山露與蓮塘新鮮采摘的蓮子烹煮而成,是外麵絕對品嘗不到的絕佳美味;那塊糕點像是桂花糕,入口軟糯,口齒生香。
這一路上奔波勞苦,粗茶淡飯,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精致的東西了。
再看身旁的兩個男人,桂花糕不經品嘗便一口吞下,一碗銀耳蓮子羹更是咕嚕咕嚕幾口喝完,真是食不知味,暴殄天物。
可李詩詩眼中,卻隻覺得他們耿直可愛。
用過飯,洛人豪代項人爾向侍從表明來意,卻沒想到侍從直接告訴他們:各位的來意風莊主早已知曉,目下正在焱樓等候各位。
跟著侍從的引領,三人一路向焱樓走去,路過四時亭時,才發現陳忘、白震山、張博文三人早已站在亭中,等候多時了。
楚逍遠也在亭子裡,鐵筆一指,對陳忘一行人道:“看來人都到齊了,各位客人且隨我來!”
陳忘卻攔住楚逍遠,問道:“丫頭呢?”
“……”
楚逍遠一時語塞。
白震山見楚逍遠不說話,心知有異,欺身向前,惡狠狠地質問道:“你們把丫頭怎麼了?”
“沒,沒怎麼呀!興許,”楚逍遠眼神躲閃,道:“興許是小姑娘睡過頭了。”
“休要蒙騙老夫。”白震山見楚逍遠這般神態,立刻攥緊鐵拳,高高揚起,正當他準備動手之時,卻聽到遠處喊了一聲:“大叔。”
芍藥朝四時亭跑了過來,一頭撲進陳忘的懷裡,在她的身後,跟著七八個侍從,一路追來,氣喘籲籲,可一見到陳忘,那些個侍從竟都一個激靈,急忙停下了腳步,齊刷刷站成一排,俯首帖耳,莫敢仰視。
“你們怎麼辦的事?怎麼讓她跑出來了。”楚逍遠走近這些侍從,小聲責備道。
帶頭的侍從卻無比委屈,擼起袖子給楚逍遠看他胳膊上紅紅的牙印兒,訴苦道:“這小丫頭一醒來就嚷嚷著要到她的大叔身邊,她牙尖齒利的,你看看,都給我咬出血了。”
芍藥被軟禁了一夜,此刻藏在陳忘的懷裡,卻是半步也不要離開了。
她告訴陳忘:“大叔,他們不讓我見你,還非要翻看我的行李和藥箱。”
對芍藥而言,藥箱是師父尚德留給她唯一的遺物,她是斷然不會將它交給彆人的。
白震山憤怒了,雙拳捏成虎爪,大喝道:“聲名顯赫的歸雲山莊,就會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小丫頭嗎?”
楚逍遠見白震山震怒,急忙攔在他和侍從的中間,解釋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我昨日沒帶各位進入參觀的樓閣之中,大都藏有莊中機密。這小丫頭底細不明,查清楚之前,我們也隻是謹慎對待而已,並無傷害之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項人爾心道:“我們上山不足一日,難道其他人的底細已被這藏於深山的山莊查的清清楚楚了嗎?這種情報獲取能力與效率,恐怕就連專司此種作業的錦衣也自愧不如。可怕,可怕,這莊主究竟是何方神聖?”
“老前輩切莫動怒,”楚逍遠繼續勸解道:“還是讓這姑娘回房歇息,諸位隨我去焱樓如何?我敢保證,若是這姑娘少一根汗毛,老前輩儘可拿我楚逍遠問罪。”
說罷,他便用眼神示意手下去抓芍藥。
芍藥卻不肯離開,雙手緊緊拉住陳忘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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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漸漸走近的腳步,陳忘終於開口道:“若是我執意帶她同去呢?”
“這……”楚逍遠猶豫片刻,無奈的攤攤手,將鐵筆指向前方:“既然您開口,那便請吧!”
眾人跟隨楚逍遠前往那樓閣之所在。
一路走去,才發現這歸雲山莊並非昨日所見之空曠寂寥,而是處處可見人影。
少女們提籃采果,回廊穿梭;少年們晨練習武,校場操課。白眉老者清掃庭中落葉,半老徐娘分送各房飲食。
又有鮑香閣炊煙嫋嫋,聆音房仙樂重重……
如此種種,雖不及市井熱鬨非凡,也算這深山中的彆樣風景了。
眾人這才意識到,昨日定是楚逍遠為帶他們參觀各處,特意讓人們都回避了。
更為驚奇地是,這些人似乎都對陳忘頗為好奇和敬重。
遠一些,便悄聲指點議論;近一些,便恭敬站立,眼神卻時不時向陳忘瞥去。
白震山自然知道其中緣由,不過其他人,便都是一頭霧水了。
走過大大小小的樓閣回廊,最僻靜處便是焱樓。
此樓通體火紅,張揚熱烈,雖說呈現普通“品”字形格局,可樓的四周又偏偏布滿紅綢,隨風飄揚,肆意起舞,讓“品”字的平直的方框變得扭曲飄舞,倒更像一個“焱”字了,倒也不愧“焱樓”之名。
奇怪的是,這座看似張揚無比的樓卻孤零零地藏在莊中一角,與紛繁交錯的其他建築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眾人隨楚逍遠的指引走近了這座樓,樓前有兩口巨大的銅缸,裡麵盛滿了水,兩口巨缸旁立著一塊石碑,上麵用朱砂寫了兩個鮮紅的大字:“禁火。”
“稱之為焱樓,卻要禁火,有趣,有趣。”洛人豪雖多次到過歸雲山莊,卻大都是領命之後便返回山下,不曾有一次像這樣遊覽的。
他走近其中一口銅缸,探頭向裡麵看去,自言自語道:“這麼一大缸水,還以為裡麵會養些鱉甲龜鱗之類的稀奇物,不想卻是個隻會占地方的擺設。”
項人爾聽到洛人豪的話,向他解釋道:“這是滅火的器材,因五行之中金能生水,故銅缸盛水,用之不竭,因此它又被稱為’門海’。這東西,在皇宮中有很多。”
說話間,項人爾大致已經猜到,這“焱樓”裡放置的,應該就是自己想要的東西。
楚逍遠走在前麵,打開了焱樓的大門,道:“諸位請進。”
進入大門,是一座陳列大廳,裡麵放置的,竟然都是眾人見所未見的奇門兵器。
比方說好好的一個盾牌,偏偏要在中間掏一個洞,放出一根空心的鐵管;再比如一根長槍之上,也要綁上一根管子,顯得既累贅又不美觀。
白震山看著這些奇門兵器,疑惑地一直用手去撓他那顆白發蒼蒼的頭。
他一生走南闖北,見過許多兵刃,但這些長相怪異又不實用的東西,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一眼望去,一根如同梁柱般粗細的大黑鐵管吸引了白震山的注意,他徑直走向前去,雙手環抱住這根鐵管,一用力,臂上青筋立刻暴起,肌肉也登時形成了縱橫交錯的溝壑。
這一掂量,白震山心知其份量不淺,紮穩馬步,沉心靜氣,大喝一聲,猛地將這根大黑鐵管抬起,隨後又重重地落在地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口中道:“使得動這兵器的,定是個萬中無一的大力士,可做萬人敵。”
洛人豪聽白震山如是說,也好奇地走過去,隻用手掂了掂黑鐵管的份量,便立即放棄了。
為避免尷尬,他順手拿起黑鐵管旁邊放置的大鐵球,強行解釋道:“前輩,這兩樣東西也許不是兵器,應該是軍隊守城的滾木礌石一類東西的升級版吧!居高臨下扔下去砸人的。”
不同於其他人的反應,當張博文進入這座樓的那一刻,眼睛裡突然放出奕奕的光彩。
他急切地衝向前去,撫摸著每一個兵器,仔仔細細地研究著它們的構造,就差將眼睛貼上去了。
項人爾跟在張博文的後麵,也在觀察屋子裡的東西,看了一陣,方才開口道:“博文,這屋子裡陳列的,都是火器吧?”
“不愧為朝廷錦衣,果然見多識廣。”未等張博文答話,楚逍遠搶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