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內夜色如墨,三更的梆子聲剛剛敲過,街巷間早已沒了行人,隻有偶爾幾處高門大戶門前懸著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灑下昏黃的光暈。
辛棄疾的府門緩緩打開,下人早就備好三匹馬,辛棄疾、陸遊和韓牧三人翻身上馬,接著便直奔大宋首相韓侂胄的府邸而去。
辛棄疾抬頭望了望被烏雲遮蔽的月亮,夜色下,辛棄疾麵容剛毅,眉宇間的皺紋如同刀刻,一雙虎目在黑暗中依然炯炯有神,他身旁的陸遊同樣神色凝重,這位翰林學士雖已白發蒼蒼,但腰背挺直如鬆。
自從在韓牧手中見過那封絕密書信後,辛棄疾和陸遊的眉頭都沒有舒展過,一道這等書信裡的內容變成現實,那大宋恢複中原,收複失地的可能就要大大降低了,指不定沒打過淮河去,還反而丟了川蜀這個極為重要的戰略地。
“駕,駕!”
三人在深更半夜一路策馬疾馳,不過兩炷香功夫,穿過禦街西側的牌坊後,他們已經看到了韓侂胄的府邸,沿著街道,便見一片飛簷鬥拱從鱗次櫛比的民居中突兀而起。
朱漆大門前蹲著兩尊漢白玉貔貅,在月光下泛著蜜蠟般的光澤,這便是當朝太師、大宋首相韓侂胄的府邸。
三人來到韓府正門,各自翻身下馬後,韓牧望著氣勢恢宏的太師府,隻見府門規製竟用了歇山頂,鴟吻吞脊的架勢比一般宰執重臣的宅邸還要張揚,鎏金銅釘在門扇上,門楣懸著的黑底金絲楠木匾,禦筆“敕造太師府”五個字用金漆勾出鋒芒。
守門的侍衛身著簇新錦袍,腰間懸的卻不是尋常佩刀,而是禦賜的玉具劍。
那些侍衛一見到深更半夜有人前來,立即舉起手中佩刀指著韓牧三人。
“大膽,你們是何人?”
“深更半夜前來首相府意欲何為?”
辛棄疾徑直來到那名侍衛跟前,走近一看,侍衛這才看清辛棄疾的模樣。
“拜見辛樞相,不知樞相大人深夜到訪,可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見我家太師?”
“速速向首相通報,就說樞密副使辛棄疾、翰林學士陸遊還有官家親封的大真人有要事前來拜見。”
侍衛看了一眼陸遊和韓牧,他知曉如今朝廷之中,辛棄疾和陸遊皆是宰執重臣,最關鍵的是,他們並不是不是依附於韓侂胄的人,而韓牧,他自然也就是有所聽聞。
“好的,還請辛樞相,陸大學士,大真人稍候片刻,在下這就前去通傳。”
不消一盞茶功夫,府門再次打開,十來個侍衛從府門內跑出。
緊接著,韓侂胄便是親自出來迎接,辛棄疾和陸遊見到韓侂胄的身影,他們也是微微一怔,韓侂胄把持朝政向來乾綱獨斷,加上他的侄女又是當今大宋皇帝趙擴的皇後,可謂是地位尊崇無比,按照常規,就算是辛棄疾和陸遊前來拜會,韓侂胄也隻會在府門的大堂中等候。
“見過首相。”
辛棄疾和陸遊皆抬手對著韓侂胄一拜,韓侂胄見到兩人也是抬手回禮。
“幼安、務觀兩位老兄深夜前來,可是攪了老夫的清夢呀!”
辛棄疾和陸遊皆是微微一笑,隻見韓侂胄又看向一旁的韓牧,當他看清韓牧後,當即露出笑容來,恭敬的對著韓牧抱拳道:“哎呀,小真人,老夫可真是難得能見你一次呀,聽說你回臨安來了,老夫還想著請你到府上一聚呢!”
說完以後,韓侂胄親自拉著韓牧直奔府門而去,辛棄疾和陸遊也是微微一笑。
眾人跟著韓侂胄的腳步來到府門裡,穿過五進深的轎廳,眼前豁然開朗,前庭以整塊太湖石為屏,那石高逾兩丈,孔竅間竟天然形成"福壽"二字。
繞過石屏,便是崇德堂,堂前丹墀鋪著閩地進貢的胭脂磚,雨後便會滲出淡淡緋色,此刻堂中雖未掌燈,仍可見西牆上懸著米芾的真跡,東壁則是一幅丈二長的《萬裡江山圖》,這精心設計的對視,倒似將天下山河都圈進了太師府的庭院。
轉過回廊時,一陣暗香浮動,原是抄手遊廊外植著二十餘株綠萼梅,此刻雖非花期,那枝葉卻被花匠用摻了香料的油脂擦拭得瑩潤生光。
廊柱間懸著的銅雀銜燈剛剛點亮,照見欄板上一組組浮雕,張騫乘槎、班超投筆,儘是開疆拓土的典故。
韓侂胄的府邸可是讓韓牧大開眼界,府中的奢華程度可堪臨安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