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重陽宮籠罩在薄霧之中,青瓦飛簷若隱若現。
韓牧跟隨馬鈺穿過三重殿宇,腳下青石板縫隙間生著嫩綠的苔蘚,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歲月的脈絡上。
“小師叔,前麵便是藏書閣了。”馬鈺拂塵輕掃,寬大的道袍袖口在晨風中微微鼓蕩,這位全真七子之首麵容清臒,雙目卻炯炯有神,似能洞穿世間虛妄。
韓牧抬頭望去,一座三層木構樓閣矗立在古柏環繞之中。
黑漆匾額上“藏書樓”三個鎏金大字在朝陽下泛著溫潤的光澤,簷角銅鈴隨風輕響,恍若天籟。
“吱呀——”沉重的楠木門被小道童推開,塵封的墨香撲麵而來。
韓牧瞳孔微縮,隻見數十排烏木書架整齊排列,上麵堆疊的竹簡、絹帛、紙冊層層疊疊,浩如煙海。
“小師叔,自春秋時老子著《道德》五千言,我道家典籍已曆千年積累。”
馬鈺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竹簡,徐徐展開:“道家思想源遠流長,論其久遠可追溯至黃帝問道廣成子之時。”
馬鈺指著竹簡上的文字:“昔日老子提出"道法自然",認為萬物皆由"道"而生,"道"無形無象,卻是天地萬物的本源,這一思想,基本奠定了我道家理論基礎。”
“至東漢時期,張道陵於鶴鳴山得太上老君親授,創立天師道,道教由此而來。”馬鈺的聲音在靜謐的室內回蕩,“那時張道陵開創天師道以符籙咒術治病驅邪,廣收門徒,影響漸大。”
“魏晉南北朝時,”馬鈺繼續道,“道教分化發展,葛洪著《抱樸子》,倡導煉丹修仙;陶弘景整理道教典籍,建立神仙體係;寇謙之改革天師道,去除粗鄙之術,使道教更加精微深邃。”
“道教以道家思想為核心,融合神仙方術、陰陽五行等,形成修煉體係,如內丹、外丹、符籙、齋醮等,皆為道教特有。”
馬鈺緩緩踱步,道袍輕拂:“至唐和本朝以來,道教達於鼎盛,唐皇室尊老子為祖先,建廟祭祀;昔日道君皇帝編修《道藏》,集道教典籍之大成。我全真、正一等大派相繼興起,各有所長。”
“我全真教講究性命雙修,清淨無為,正一派重視符籙齋醮,濟世度人。”馬鈺眼中流露出追憶之色,“昔日我曾跟隨恩師遍訪名山,求教各派高人,深感道教博大精深。”
韓牧的目光掃過那些泛黃的典籍,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能感覺到體內那株新生的靈根正在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著什麼。
“師侄,這些玄理固然精妙。”韓牧在一排漆木書架前駐足,指尖觸碰到一卷《南華真經》,“但我現在更想知道,我道家玄門,可有真實的修真煉氣之法?”
馬鈺雪白的眉毛輕輕揚起,拂塵停在半空。閣內忽然安靜下來,連窗外鳥鳴都似乎遠去。
“哦,小師叔為何會突然問詢煉氣修真之法?”馬鈺的聲音忽然壓低。
韓牧瞧著馬鈺一臉寬仁的模樣,當即也是絲毫不帶隱瞞的開口道:“此次下山有些奇遇罷了,師兄留給我的先天功,再加上我在少林修煉了易筋經還有九陽神功,我忽然隱隱間覺得自己似乎不一樣了,那種能清晰感應天地靈氣的感覺,或許,我已然踏出一條師兄都不曾抵達的道路了。”
聽聞此言,馬鈺當即震驚的捋了捋胡須。
“原來如此,小師叔本就是天賦異稟之人,不僅身懷恩師的先天功,又有諸多奇遇,那易筋經乃是少林的鎮派武學,相傳乃是達摩親自所傳,小師叔機緣深厚,或許已然摸到我玄門的修真門檻也說不定。”
二人繞過幾排書架,來到藏經閣最深處,這裡光線昏暗,唯有一盞青銅長明燈幽幽燃燒。馬鈺從懷中取出一把古舊的銅鑰匙,打開了角落裡一個紫檀木櫃。
“小師叔,自漢時張道陵創教以來,道家玄門確有煉氣修真之術。”馬鈺取出一卷用青綾包裹的竹簡,“但世人多以為虛妄,不知其中真有乾坤罷了。”
韓牧接過竹簡,觸手冰涼,解開青綾,隻見簡上刻著《周易參同契》五個古篆,他剛要展開,馬鈺卻輕輕按住他的手。
“小師叔,魏伯陽此書雖為丹道祖經,卻過於晦澀。……馬鈺轉身從櫃中另取出一冊皮紙裝訂的書籍,“這本葛仙翁《抱樸子》或更適合小師叔入門。”
書冊入手沉甸甸的,深藍色封麵上“抱樸子”三個銀鉤鐵畫的大字隱約泛著微光。
韓牧翻開書頁,全神貫注地閱讀起《抱樸子·內篇》,紙頁沙沙作響,當看到“仙人服氣”一章時,那些墨字突然在他眼中活了過來,如蝌蚪般遊動重組:
“夫人在氣中,氣在人中,自天地至於萬物,無不須氣以生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