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的大堂,穹頂高闊,莊嚴肅穆。日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地麵的金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方才還回蕩著北伐大計的激昂陳詞,此刻已歸於沉寂。
殿帥董夫戈、步帥王明浩、馬帥徐濱文三位軍方重臣,已領了詳細的方略,躬身退下。
沉重的殿門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聲響,將這偌大的空間留給了大宋的樞密使辛棄疾,以及身份超然的全真少年祖師韓牧。
辛棄疾負手而立,目光似乎仍停留在那巨大的北境輿圖之上,眼神銳利如鷹,仿佛已穿透殿宇,看到了中原故土。
他雖年過花甲,鬢角染霜,但腰背挺直如鬆,那身紫色官袍穿在他身上,不見文臣的儒雅,反透著一股金戈鐵馬的凜冽之氣。
韓牧一襲紫色道袍,靜靜立於一旁,氣質出塵。
他見辛棄疾凝神思索,並未打擾,隻是忽然想起一事,開口道:“辛老,北伐大計已定,糧草、軍械、方略皆已齊備。然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衝鋒陷陣、摧鋒陷銳之勇將,更是關乎戰局勝負的關鍵。”
辛棄疾聞言,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韓牧,眼中帶著詢問。
韓牧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不知辛老可還記得,我此前曾向辛小友舉薦過一位名叫楊鐵心的將領?”
辛棄疾略一思索,點頭道:“自然記得。此人莫非有何非凡之處,能讓韓小友你親自舉薦?”
“正是。”韓牧頷首,“此人來曆不凡,乃是昔日嶽武穆麾下第一勇將,血戰小商河、令金人聞風喪膽的楊再興將軍的嫡孫!”
“哦?”辛棄疾眼中精光一閃,顯然極為動容。楊再興之名,在軍中便是勇武與忠烈的象征。
韓牧道:“楊鐵心儘得楊家家傳絕學,一杆楊家槍法出神入化,雖因緣際會,未曾修習上乘內功,算不得江湖上的武林高手,但於萬軍陣前廝殺,卻是無可匹敵的猛將!其勇烈,頗有先祖遺風。”
辛棄疾聽罷,撫掌而笑,洪亮的聲音在殿堂中回蕩:“好!好!韓老弟舉薦之人,果然皆是非常之輩!”
“實不相瞞,此人我已知之。山東之戰,他每戰必身先士卒,衝鋒在前,斬將奪旗,勇冠三軍。我早已行文擢升,如今他已是山東忠義軍都統製,替朝廷鎮守一方了。如此虎將,北伐之時,正當其為先鋒,將來直搗黃龍!”
得知良將已得重用,韓牧亦是欣然。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他們並肩緩緩走出樞密院大堂。殿外陽光正好,灑在漢白玉的台階和廣場上,天空碧藍如洗,幾縷薄雲悠然飄過,一片雲淡風輕。微風拂來,輕輕揚起辛棄疾官袍的下擺和頜下灰白的胡須。
他停下腳步,仰頭望著這片澄澈的天空,目光卻仿佛越過了這片寧靜,看到了北地那彌漫的烽煙。
他抬手捋了捋胡須,眼神中有感慨,有渴望,更有無比的堅定。
韓牧在一旁看著他,忽然問道:“辛老,此番北伐,事關國運,非同小可。不知這統帥大軍、總攬全局的重任,將由何人掛帥?”
辛棄疾聞言,收回望向天際的目光,轉而凝視韓牧。
他的眼神深邃而灼熱,如同蘊藏著積壓了數十年的火焰。
他沒有任何猶豫,微微點頭,聲音沉穩而有力,每一個字都仿佛有千鈞之重:“收複中原,雪靖康之恥,乃稼軒畢生所願。如今夙願得償有望,我豈能假手他人?”
“況且,我既執掌樞密院,乃大宋軍事最高長官,於公於私,此番親提大軍,北上克複故土,皆是我義不容辭之責!”
他的話語中,沒有激昂的呐喊,隻有一種經過歲月沉澱、矢誌不渝的決絕,令人動容。
韓牧瞧著辛棄疾雖顯老態卻依舊挺拔如蒼鬆的身姿,以及眼中那比青年人還要熾熱的光芒,不由莞爾,帶著幾分打趣的口吻道:“辛老壯誌淩雲,貧道自然佩服不已。”
“不過,若我沒記錯,辛老今年已滿六十有餘,步入花甲之年了吧?古之名將廉頗,老年尚需披甲食飯以示能戰。辛老莫非自信更勝古之廉頗?”
辛棄疾聽了,非但不惱,反而縱聲長笑,笑聲豪邁,衝散了周遭的肅穆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