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內,刹那間,木屑紛飛,如同暮春的殘櫻,帶著一種淒絕的美感。
獨孤求敗眼中像是爆開一團前所未有的光華,那光芒熾熱,竟似比這正午的日頭還要灼人。他凝望著對麵那紫袍微動、氣息勻長的少年道士,嘴角扯出一絲近乎狂喜的弧度。
“好,好,好!”他連道三聲好,一聲高過一聲,“不愧是王重陽的師弟……果真不一般!竟能逼我至此!”
話音未落,他並未回頭,隻將右手朝峽穀一側的絕壁方向虛空一抓,沉聲喝道:
“劍——來!”
聲浪滾滾,如龍吟大澤,虎嘯深穀。
“鏘——!”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瞬,峽穀另一側,那片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絕壁之下,一道清越穿雲、亢奮無比的劍鳴聲驟然響起,應和著他的呼喚!
那劍鳴初起時還帶著一絲被塵土掩埋的沉悶,但旋即就變得清亮激越,直透九霄,震得周遭山壁上的碎石簌簌滾落。
緊接著,一道凝練至極、宛如實質的紫色劍芒,悍然衝破覆蓋其上的厚重土層,仿佛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眸!
轟然巨響中,土石崩裂,一道紫電裹挾著無匹的鋒銳之氣衝天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驚豔的弧線,仿佛跨越了三十載的光陰,精準無誤地落入獨孤求敗那微張的五指之間。
劍入手,沉甸甸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分量。
獨孤求敗低頭,看著掌中這柄塵封三十年的舊友。劍身狹長,隱泛紫光,但此刻卻被厚厚的暗褐色鏽痂與凝固的塵土覆蓋著,仿佛明珠蒙塵,寶刀入匣。
他默運玄功,一股精純無比的內力自掌心勃發,如溫潤的流水般瞬間拂過劍身每一寸角落。
“嗡——”
紫薇軟劍發出一聲愉悅的輕顫,劍身微震。
下一刻,覆蓋其上的鏽痂與塵灰,如同遇到烈陽的春雪,簌簌剝落,飄散在風中。
刹那間,紫光大盛!劍身宛如一泓流動的秋水,光可鑒人,森寒的劍氣自行彌漫開來,使得周遭的空氣都似乎凝結了幾分。寶劍重光,鋒芒更勝往昔!
獨孤求敗指尖輕輕撫過冰涼的劍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複雜難明的追憶與感慨。他抬頭,目光如兩道冷電,射向韓牧。
“三十多年了,這紫薇軟劍……”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洞穿歲月的力量,“昔年,便是它隨我敗儘天下英雄,飲血無數,未曾一敗。”
他的話語微微一頓,那平靜之下,似乎有某種沉痛的情緒一閃而逝,“直至……最後一戰,與汝師兄王重陽論劍比武。我和他激鬥千招有餘,由於我當時年輕氣盛,一位追求劍道境界,欲敗儘天下群雄,不小心以此劍誤傷重陽真人……”
“雖非致命,然劍心已玷。我獨孤求敗勝,要勝得堂堂正正!既傷摯友,此劍於我,便成悔恨之證。故我於此穀中葬劍立誓,此生……再不動用此劍分毫。”
他手腕一抖,紫薇軟劍發出一陣清吟,劍尖遙指韓牧,那一點紫芒吞吐不定,仿佛毒蛇的信子。
“今日,你既是重陽師弟,一身修為甚至……青出於藍。那麼,你我之戰,便不該止於木劍試探。”
他眼中戰意如烈火烹油,熊熊燃燒,“就讓這場當年我與重陽真人未竟之戰,由這柄紫薇軟劍,來畫上句點!不知,你可敢接劍?”
韓牧聞言,臉上並無絲毫懼色,反而露出一抹清風拂山崗般的淡然微笑。
他並未直接回答獨孤求敗,而是微微側首,目光投向不遠處正凝神觀戰的段清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