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頂的風停了,停得很突然,佛龕前的經幡也不再卷動。
葵青站著,一動不動。
他在等。
等那個青年的破綻。
一個眼神,一次呼吸,甚至一根手指的微顫。
他等了很久。
久到連他自己的呼吸,都快忘了該怎麼起伏。
破綻?
沒有。
青年連影子都站得筆直,毫無破綻。
索命也在等。
他的手握在劍柄上。
那把劍,已經殺過很多人。
他在等葵青的指令。
哪怕隻是一聲咳嗽,一個眼神的示意。
他同樣等了更久,久到指尖的汗,都快凝成了霜。
指令?
同樣沒有。
然後,吳小姐就走了過去,一步,又一步。
她停在青年麵前。
距離不多不少,正好七尺。
這是高手之間,最安全,也最危險的距離。
她看著青年,青年也看著她。
或者說,青年的眼睛隻是對著她的方向,根本沒有看她。
他隻當吳小姐是空氣,真正的目中無人。
吳小姐開口了,聲音不高。
“我想知道,放在這裡的鈴鐺,到哪裡去了?”
沒有回答,隻有殘留的死寂。
她又問。
“誰拿走的?什麼時候?”
這一次,聲音裡帶了點東西。
不是怒意,也不是催促,是一種更深沉的東西。
青年根本沒打算回答,他的眼皮,甚至都沒眨一下。
他隻是看著她,眼神很淡。
淡得像一杯放了三天三夜的茶,連苦澀都沉澱得乾乾淨淨。
淡得像沙漠裡的風,吹過就吹過了,什麼都留不下。
淡得……讓人想起死亡。
不是慘烈的死,是連灰塵都懶得揚起的死。
回答?
為什麼要回答?
對著空氣說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吳小姐在他眼裡,或許連空氣都不如。
空氣,至少還會流動。
而她,什麼都不是。
葵青的刀,握緊了。
索命的劍,又近了一寸。
隻有青年,還是那樣。
他像一塊生在那裡的石頭,從開天辟地時就在,要到世界末日時才會爛。
他的淡漠,是一道牆,一道誰也穿不過的,無形的牆。
四周一片寂靜,是死一般的寂靜。
眼前的青年,佇立在這片死寂之中,他或許並不是石頭。
畢竟石頭是冰冷且靜止的,它們沒有生命,不會挪動分毫。
可此刻,這個青年卻動了,一步,又是一步。
他走路沒什麼聲音,徑直走向旁邊那根柱子。
柱子很粗,很老,老得像這座天塔的脊椎骨。
柱子旁邊,是陰影,濃得化不開的陰影。
陰影裡有什麼?
不知道,眾人一時還沒看清。
急著想看清,卻隻能看見更深的黑。
直到青年走進去,直到他躺下,他們才看見了。
那是一張床?
或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