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沒有回應。
他甚至沒動一下,眼不眨,眉不皺,像塊聽不見聲音的石頭,又像早就預料到這句話,懶得費神去接。
葵青也沒等青年回應。
他從不指望敵人會回應什麼,他隻說自己該說的,做自己該做的。
他走到老喇嘛旁邊,踢了他一腳,說。
“彆裝死,起來帶我們下樓!”
很快,其他人下到一樓,十八層上就隻剩青年和吳小姐。
青年站著,站在光與黑的交界處,陰影很深,如化不開的墨,他的手垂在身側,指節分明。
吳小姐也站著,站在光線裡。
兩個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就那麼互相看著,不說話。
塔裡有味道,是灰塵的味道,木頭腐爛的味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什麼東西放久了的腐敗腥氣。
終於,吳小姐開口了,聲音很慢,她說。
“或許,我知道你是誰。”
青年的眼皮似乎抬了抬,又似乎沒有。
他的聲音,比陰影更冷,比石頭更硬。
“那又怎麼樣。”
五個字。
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不是疑問,是結論。
吳小姐的目光,慢慢轉動,轉向一邊的佛龕。
佛龕裡有東西,當然是阿斯巴的遺體。
吳小姐的目光,在乾屍身上停了停,才緩緩開口。
“我以前,在追風樓檔案司看過一本古書,書上說,阿斯巴有個好朋友,很好的朋友。”
她頓了頓,目光轉回來,盯住青年。
“我有理由相信,那個人,跟你有關。”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不是怕,是彆的什麼。
她吸了口氣,繼續說。
“如果你不是活了幾百年的話,你一定,也是那個人的後人。”
青年沒動,吳小姐沒動,佛龕裡的乾屍,也沒動。
青年開口,還是那句話。
“那又怎麼樣。”
他的聲音在塔裡沒有回響,像被什麼東西吞了,吞得乾乾淨淨。
吳小姐的手心有汗,是冷汗。
她看著青年,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著,放不開,也收不回。
“如果,你真是我猜的那個人,我們連還手的資格,都沒有。”
吳小姐的視線掃過青年的手,那隻手,依然垂著。
她忽然抬高聲音,說。
“同樣!我也不相信有人能從你手上搶走天塔妖鈴。”
“或許,天塔妖鈴就在你手上。”
她也知道,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了。
就像有些事,一旦開始,不屍橫遍野,就停不下來。
但她必須要說,必須要問。
青年搖了搖頭,很慢。
什麼意思?不知道。
是說天塔妖鈴不在他手上?還是說吳小姐的猜測,根本是荒唐可笑?
沒人能懂,吳小姐自己也不懂。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聲音,先是一聲,後來是一連串。
是機關在動,很澀很鈍,像生鏽的鐵鏈在拖動,又像骨頭被一寸寸磨碎。
是老喇嘛,他打開了一樓的大門,門軸轉動的聲音,像垂死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