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殺了最後那個人,就讓這潔白的風雪埋葬他肮臟的一切。
以後就吃穿不愁了,再做個好人。
這麼想的時候,心口那塊凍硬的地方好像鬆了鬆。
就像去年冬天埋在雪地裡的炭,看著是死的,扒開雪摸一摸,底下還藏著點餘溫。
雪光把院子照得越來越亮,等了多久?他記不清。
隻知道腿已經麻了,膝蓋咯吱作響,跟院門外那扇老木門一樣。
老喇嘛苦笑,又坐在那裡等。
天快亮了,東邊的天空透出點灰光,不是暖的,是冷的。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嘗到點血腥味,剛才太緊張,咬得太狠,把嘴唇咬破了。
那個男人,一定是在客店裡耗著。
他想象著客店裡的樣子,油膩的桌子,酒杯滾在地上,女人的呻吟聲裹在被窩裡,暖烘烘的,和這廟裡的清冷截然兩樣。
一個喝夠了酒,又在女人身上泄了力的男人,骨頭都是軟的,哪還有力氣頂風冒雪回來?
道理是這樣,可他手裡的藏刀卻越來越燙。
不安,就像春天雪地裡的草,不知什麼時候就鑽了出來,越長越瘋。
他回想著剛才行凶的情形,那些倒在地上的人,眼睛大多沒閉緊。
為什麼唯獨少了一個?
為什麼偏偏是他?
為什麼偏在今晚出去?
風突然變了向,卷起地上的積雪,打在木門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老喇嘛的手猛地收緊,是他回來了?
然而,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雪落下的聲音。
他已經被折騰得成了驚弓之鳥,開始胡思亂想,那個人會不會根本沒去客店?
那個人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他的惡行,此刻正帶著幫手趕來?
又或者,他在外麵遭遇了什麼意外,永遠回不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就沒人知道了。
天亮了,房間裡那麼多的屍體該怎麼處理。
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交織,讓他愈發坐立不安。
漫長的等待中,內心在恐懼與僥幸之間不斷掙紮,每一秒都備受煎熬,置身於無儘的煉獄之中。
這對於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懲罰。
天,亮得更快了,屋裡的東西,漸漸顯出輪廓,像水墨畫,慢慢暈開。
老喇嘛的背僵住,他忽然知道那種不安的感覺來自哪裡,不在外麵,就在房間裡!
就在他房間的角落裡,黑暗退去的地方。
有個人坐著,一動不動,正看著他。
剛才房間裡太暗,暗得像墨,把這個人藏得嚴嚴實實。
現在,天亮了,他看清了,真的有個人,就坐在那裡。
一直坐在那裡,一直看著他。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殺人的時候?
他數人的時候?
他站在窗口等的時候?
老喇嘛不知道,隻覺得頭皮發麻,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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