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雙手抱在胸口,左手卻插在懷裡,指尖微微動著。
葵青的目光鎖在他臉上,眉頭微蹙,像是在打撈沉在記憶深處的碎片。
他看著對麵這個男人,看著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就像荒地裡冒出的野草。
沉默片刻,葵青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幾分篤定,他說。
“我認識你。”
男人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什麼,快得像火苗閃過柴堆。他的左手在懷裡動了一下,又不動了。
男人挑了挑眉,嘴角那抹冷笑未散,語氣裡滿是不以為然,他拖長了調子,說。
“哦?是嗎?”
風卷著雪打在外牆上,發出沙沙的響,遠處傳來幾聲藏獒的吠叫,很快又被風聲吞沒了。
葵青指尖在刀柄上輕輕摩挲,他說。
“我也是剛想起來,你的外號,好像叫百中影。”
這個名號在江湖上流傳並不廣,卻在刀口舔血的殺手行當裡如雷貫耳,據說此人出手從無虛發,飛刀快得隻剩一道殘影,百發百中,故而得名。
百中影臉上沒什麼波瀾,隻淡淡說。
“你知道我的外號不稀奇,我卻知道你的名字,葵青,殺手榜第三的葵青。”
葵青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聲裡帶著幾分自嘲,又藏著說不清的蒼涼。
“你錯了,葵青,也隻是我的代號。至於我的名字……連我自己都想不起來了。”
這話一出,男人臉上的淡漠終於裂開一絲縫隙,他盯著葵青看了片刻,像是在判斷這話的真假。
年輕喇嘛縮在他後麵,大氣不敢出,隻覺得這兩人的對話像藏著無數鉤子。
葵青的目光飄向門外漫天的風雪,像是透過那片白茫茫,看到了很久遠的事。
他的名字?真的記不清了。
隻知道他幼年時就進入追風樓,每天睜開眼,眼前都是不同的刀光劍影,名字這種東西,早就像被風雪磨平的腳印,消失得無影無蹤。
百中影收回目光,嘴角又勾起那抹冰冷的笑,他說。
“有意思,一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的人,倒還記得我的外號。”
百中影的目光在葵青身上轉了一圈,像在打量一件已經蒙塵的舊物,語氣裡帶著幾分說不清的譏誚。
“你以前的確是殺手榜第三,可現在呢?”
他頓了頓,刻意加重了語氣。
“聽說不久前,你中了顧無歡的毒,功力減了不少?有時候連握刀都發顫?”
這兩話像根針,精準地刺向葵青的痛處。
可葵青臉上依舊毫無波瀾,甚至微微勾起嘴角,眼神裡的寒意卻更重。
“你想知道?那就來試試,看看我這把雁翎刀,能不能擋住你百發百中的飛刀。”
百中影卻緩緩搖了搖頭,很慢,灰衣下的肩膀微微聳動,像是聽到了什麼趣事。
“我不需要出手。”
葵青的冷笑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是不需要?還是不敢?”
他太清楚這些殺手的心思,越是自負的人,越怕陰溝裡翻船,更何況自己不是陰溝,是海溝。
百中影沒動怒,反倒笑了,笑聲裡藏著運籌帷幄的得意。
他忽然側過身,朝著門外說了一聲。
“列位!外麵很冷,可以進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的風雪裡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比剛才更多、更沉。
很快,五六個人魚貫而入,個個麵色不善,身上的寒氣混著雪粒,瞬間填滿屋子。
他們進門後迅速展開,與葵青和吳小姐對峙,眼裡的凶光像餓狼盯著獵物。
葵青的眉頭徹底擰了起來,他已經認出其中好幾個人,都是江湖上,曾經名動一時的人物。
百中影這是早有準備,帶了幫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