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的馬不如索命的,隻是匹很普通的馬。
馬,棗紅馬。
鬃毛上沾了些黃土,馬腹縮了又鼓,每一次起伏,都帶著破風箱似的喘。
白氣從馬鼻子裡噴出來,剛碰到涼空氣,就碎了,連個影子都沒留。
馬腿在抖,蹄子蹭著地麵,像是想跪下去。
表哥在馬上,腰杆挺得直,手卻在抖。
不是怕,是急躁。
鞭子攥在手裡,皮梢沾了泥,抽在馬屁股上,一聲脆響。
一下,馬嘶,又一下,連馬腿都彎了彎。
他不管,眼裡隻有前麵那扇門,公子葉子煙門市的門。
馬還沒停穩,表哥已翻身下來。
靴子踩在地上,踉蹌了半步,又穩住。
韁繩一扔,馬嚼子還在響,他已撞開葉子煙門市的門。
門開了,他一下就鑽了進去。
外麵,風還在刮,馬還在喘。
門板,慢慢晃著,逐漸沒了動靜。
煙味,混著鬆木的香,暖的,稠的,裹住表哥汗濕的衣襟。
衣襟黏在背上,涼汗碰著暖香,竟生出些澀意。
他喘著,胸口起伏。
三排貨架,木的,牛皮紙包,一包包碼得齊整。
印著彌勒,笑眼彎彎,是彌勒牌葉子煙。
標簽的痕還新鮮,紅色的墨印沒乾透。
公子在,他當然在,就在茶案邊,試抽剛搓出來的新貨。
煙在唇間,火點著,煙圈,慢慢散,沒入暖香裡。
表哥衝進來,鞋上沾著泥,踩在地上,留下兩道濕印。
公子沒動,食指和中指夾著煙,看著表哥。
他手心有繭,薄的,是握劍磨的。
那雙手,曾握劍破過陣,也搓過煙品過茶。
此刻,穩得很。
煙在燃,煙灰積在煙頭上,卻沒抖落半分。
表哥步子急,帶起風,幾步就到案前,雙手撐住茶案。
他開口,聲還帶著喘,卻壓不住顫。
“你猜!誰回來了!”
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滴,一顆,砸在案上。
暈開一小片濕痕,漫過案角的木紋,又慢慢收住。
他眼裡亮得很,等著公子的反應。
公子抬眼,目光掃過表哥汗濕的發梢,掃過他撐在案上的手。
眼眉,輕輕挑了挑,說。
“不猜。”
表哥愣了,嘴張了張,半晌才出聲說。
“哎!為什麼?”
公子把煙湊到唇邊,吸了一口,煙霧慢慢飄,裹住他半張臉。
“懶得猜。”
表哥從案上牛皮紙包裡抽了一根葉子煙給自己點上,說。
“索命!他回來了!”
公子夾著煙的手動了,煙灰就落了下來,問。
“他回來了?在哪?”
表哥抽了一口葉子煙,穩了穩,說。
“在他的青牛客棧!帶任務回來的,沒細說,隻說需要協助。”
“我已經讓阿力去通知秦武了。”
公子捏著煙頭,指腹用力,往茶案上杵,一下,又一下。
煙頭火星蜷了蜷,徹底滅了。
索命的脾氣,他清楚。
能讓他說出“協助”兩個字,這事,一定不會是簡單的事。
“看樣子,他是真有麻煩了。”
公子開口,聲音比剛才又沉了半分。
“吹哨子,多叫些人去。”
頓了頓,他目光掃過表哥緊繃的臉,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