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向秦武提供了葵青的特征。
包括長相,包括葵青前往古林時騎的那匹馬,包括他穿的衣服,包括常用那把雁翎刀的樣式。
然而,秦武調閱了下轄所有哨點這幾天的記錄,卻都沒有查到符合葵青特征的人。
如果葵青真的到了古林的話,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哨點的人玩忽職守開小差,沒有注意到葵青這個人。
第二種可能就是葵青喬裝改扮,他甚至沒有騎馬,甚至換了衣服,甚至藏起了他的刀。
他在提防誰呢?是百中影,還是他連自己人也不相信?
一番調查下來,雖然沒找到葵青的蹤跡,但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至少查到了兩點。
一,秦武查到了百中影一行人進入古林的記錄,他們至少來了十三個人。
二,根據索命提供的信息,他們找到了莫岐黃。
天黑了,卻黑得不徹底,古林城某條冷巷。
巷子兩側的店鋪全上了門板,門板縫隙裡有光,看樣子是打烊了,店主卻還沒有吹燈睡覺。
巷底的濟生堂醫館還開著門,屋內一盞油燈亮著,光線微弱,隻能照到門口一小塊地方。
夜霧很濃,裹著刺鼻的草藥味,沉在空氣裡散不開,吸進肺裡都帶著苦味。
風從巷口吹進來,刮過醫館的門簾,發出單調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屋內的油燈芯子燒得發黑,光線昏沉又發紅,隻能勉強照亮半間屋子,另一半始終浸在黑暗裡。
三麵牆的藥櫃立在那裡,櫃子上的抽屜貼著麻紙標簽,標簽被油煙熏得發黃發脆,上麵“柴胡”“防風”的字跡模糊不清,邊角還卷著。
角落裡的銅藥碾子落著層薄灰,碾槽裡殘留的藥渣結成了黑褐色的硬塊,碾子的影子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莫岐黃在屋裡,在木桌後,在椅子上。
他是個樸素的人,穿一件藏青長衫,衣服邊角有些磨損。
油燈光照在他臉上,能看見他顴骨突出,眼窩深陷,皮膚是不健康的蠟黃色,鬢角的頭發全白了。
他的眼睛盯著窗外起來的薄霧,眼神沒有焦點,也沒有情緒,隻是一直盯著,連眨眼都很少。
桌案上攤著一本藥書,書頁邊緣卷得厲害,紙頁發黃,上麵有幾處褐色的斑點。
他的後麵是個藥櫃,藥櫃是舊木的,櫃門合不攏,露出裡麵半格褐色的藥包。
藥櫃上有一摞藥碗,碗是粗瓷的,碗沿大多磕出了豁口,裡壁還沾著圈沒洗乾淨的藥漬。
醫館裡的空氣總飄著股揮不散的苦氣,桌案上,油燈芯子結著黑痂,光線下沉,把莫岐黃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牆上。
牆角的銅盆裡盛著半盆清水,水麵浮著層灰,是白天給病人煎藥時濺上的。
地上掉著張泛黃的方子,是白天給巷尾張阿婆治咳嗽時寫的,字寫得遒勁。
到這裡來求醫的,多是些病弱的窮苦鄉親鄰裡。
或是穿打補丁短衫的漢子捂著咳得發疼的胸口,扶著牆挪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