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從未如此具象。
那是一種極致的、蠻橫的、不容置疑的毀滅之力。熾烈的火焰並非溫暖的紅黃,而是蘊含著邪能的暗紅與慘綠,如同綻放的毒花,瞬間膨脹,吞噬光線,吞噬聲音,吞噬一切敢於靠近的物質。衝擊波並非單純的氣浪,而是混合了無數淬毒金屬破片的、高速旋轉的死亡風暴,足以將鋼鐵撕成碎片!
林琛的瞳孔中,倒映著那瞬間占據全部視野的毀滅之光。身體的本能在瘋狂尖嘯,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栗哀嚎!背後的陰影舊傷仿佛被再次點燃,傳來撕裂靈魂的劇痛!
退!必須退!
思維在千分之一秒內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但重傷瀕危的身體卻遠遠無法跟上這意識的速度!他向後暴退的身形,在那席卷一切的爆炸麵前,慢得如同蝸牛!
完了!
就在這絕望的念頭剛剛升起的刹那,異變驟生!
一直緊貼在他胸口、那包裹著石奴殘骸的布料下方,兩股微弱卻截然不同的力量,仿佛被這極致的死亡威脅徹底激發,竟不受控製地、自主地爆發出來!
首先是那枚變異種子!它仿佛被同源相斥的邪能火焰所激怒,內部那縷雲詩韻留下的雷霆意誌轟然炸響!雖然微弱,卻帶著煌煌天威、破滅萬邪的至高氣息!一絲紫白色的電光瞬間迸發,並非攻向爆炸,而是如同最靈動的遊魚,纏繞上林琛的身體,在他體表形成了一層薄如蟬翼、卻瞬間將速度催發到極致的雷光曳影!
幾乎是同時,另一股力量源自那盛放著楚瑤殘魂的光團!那光團原本黯淡微弱,此刻卻仿佛被爆炸的死亡氣息刺激,回光返照般亮起!一股冰冷、幽寂、卻帶著某種奇異空間波動韻律的力量彌漫而出,並非防禦,也非加速,而是如同無形的手,輕輕“推”了林琛所處的空間一把!
並非移動他的身體,而是微妙地扭曲了了他與爆炸核心之間的那一片狹小的空間尺度!
雷光加速!空間延展!
兩種力量配合得妙到毫巔,卻又充滿了倉促和勉強!
“嗖——!”
林琛隻覺得一股巨大的、近乎要將他扯碎的力量作用在身上,眼前景物瘋狂扭曲拉長!背後的灼熱和衝擊感如同跗骨之蛆般緊追不舍!
轟隆——!!!
恐怖的爆炸衝擊終於完全釋放!整個通訊室如同被巨獸一口啃碎,徹底化為齏粉!狂暴的火焰和衝擊波向四周瘋狂擴散,將沿途的一切都狠狠掀飛、撕裂、熔化!
噗!
林琛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那股混合了自身加速和爆炸衝擊的巨力狠狠拋飛出去,接連撞穿了兩堵早已搖搖欲墜的殘破牆壁,最終重重砸落在幾十米外一處半塌的走廊拐角,被大量震落的碎石和塵土瞬間掩埋!
“咳……噗!”
劇烈的震蕩讓他眼前一黑,五臟六腑如同移位般劇痛,喉頭一甜,抑製不住地大口噴出鮮血,其中甚至夾雜著一些內臟的碎塊!背後的陰影傷口徹底崩裂,冰冷的死寂之力與爆炸侵入的灼熱邪能在他體內瘋狂衝突,帶來冰火兩重天的極致痛苦!
全身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近乎渙散的意識。
但他終究……活了下來!
在最後關頭,種子和楚瑤殘魂的力量,救了他一命!
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感應著體內的狀況,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傷上加傷,原本恢複的一絲元氣再次被打散,情況比在祭壇時還要糟糕數倍!混沌之氣幾乎感應不到,經脈寸寸斷裂,肉身瀕臨徹底崩潰的邊緣。
而胸口處,那種子表麵的雷光徹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力量,變得如同普通石塊般沉寂。楚瑤的殘魂光團更是微弱得幾乎熄滅,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消散。
代價慘重無比。
他奮力掙紮著,想要從碎石堆中爬出,但稍微一動便是鑽心的劇痛,力量如同被抽空,連推開壓在身上的小塊碎石都難以做到。
更糟糕的是,爆炸的動靜實在太大了!
這片死寂的廢墟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瞬間“活”了過來!
遠處,傳來了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聲!以及某種低沉的、仿佛饑餓野獸般的嘶吼!顯然,這裡的動靜吸引了廢墟中或者其他地方潛伏的某些東西!
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林琛,他咬緊牙關,牙齦都被咬出血來,依靠著頑強的意誌,一點點,一點點地,挪動著殘破的身體,如同蠕蟲般從碎石堆中艱難地脫出。
每移動一寸,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苦和力量的巨大消耗。汗水、血水、灰塵混合在一起,讓他看起來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他靠在冰冷的、布滿裂縫的斷牆上,劇烈喘息著,眼前陣陣發黑。必須找個地方躲起來,處理傷勢,否則不等那些被吸引來的東西找到他,他自己就要先流血殆儘或者傷重而亡。
他強忍著暈眩,目光快速掃過周圍。這條半塌的走廊一側還有幾個房間的門洞,大多已被堵塞或坍塌。他的目光最終鎖定在斜前方一個不起眼的、半掩著的金屬門。門似乎通往地下,門口散落著一些雜物,看起來像是某個地下儲藏室或者避難所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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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裡!
他再次開始艱難的移動,朝著那扇金屬門爬去。身後,那令人不安的窸窣聲和嘶吼聲似乎越來越近了,甚至能聽到利爪刮擦地麵的刺耳聲響。
快!再快一點!
終於,在他幾乎耗儘最後一絲氣力時,爬到了那扇金屬門前。門沒有鎖,似乎早已損壞。他用肩膀艱難地頂開一道縫隙,然後毫不猶豫地滾了進去!
身體沿著一段向下的、布滿灰塵的金屬階梯翻滾而下,最終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又是一陣幾乎讓他昏厥的劇痛。
他顧不上許多,用儘最後力氣,反身將那道沉重的金屬門猛地推上!
“砰!”門關死的沉悶聲響隔絕了外界大部分的聲音,隻有細微的爬行和嘶吼聲隱約可聞。
安全了……暫時。
地下空間內一片漆黑,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和金屬鏽蝕的氣味,空氣凝滯而冰冷。
林琛癱倒在冰冷的地麵上,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劇烈的疼痛和極致的疲憊如同兩隻大手,死死攥住他的意識,要將他拖入無儘的黑暗。他知道自己絕不能睡著,一旦失去意識,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艱難地運轉起那幾乎不存在的混沌之氣,如同在沙漠深處挖掘最後一滴甘泉,試圖穩住傷勢,至少先止住流血。
過程緩慢而痛苦,效率低得令人絕望。背後的陰影傷口和體內衝突的能量如同兩顆毒瘤,不斷破壞著微弱的修複努力。
就在他意識即將再次渙散之際,胸口處,那盛放著楚瑤殘魂的光團,忽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一段斷斷續續的、模糊不清的、仿佛跨越了無儘時空的意念碎片,如同涓涓細流,艱難地湧入他乾涸瀕死的識海。
那並非完整的語言或影像,而更像是一種本能的知識傳遞,一種關於……“生命汲取”與“能量轉化”的殘缺秘法片段?
【……以身為引……觸……生靈脈絡……汲……蕪存菁……補益己身……慎……反噬……】
信息殘缺不全,充滿了不確定性和危險警告,顯然是楚瑤殘魂在極度虛弱狀態下,憑借某種本能或破碎的記憶,傳遞出的最後一點可能幫助到他的東西。
林琛心中一震!生命汲取?這聽起來似乎是某種邪術?但楚瑤傳遞出的意念核心又帶著“蕪存菁”的提煉意味,並非純粹的掠奪。
他現在的情況,常規方法恢複已然無望,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但風險極大,那“反噬”的警告絕非空穴來風。
外麵的刮擦聲和嘶吼聲似乎越來越近,甚至有東西開始撞擊那扇金屬門!發出“咚!咚!”的悶響!
沒有時間猶豫了!
拚了!
林琛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他仔細回味著那殘缺的秘法片段,嘗試理解其原理。似乎並非直接掠奪生命本源,而是通過接觸,引導出目標體內蘊含的生命能量或靈蘊,再以自身為容器進行初步過濾轉化,吸收其中相對純淨的部分,如同……煉藥?
他目光掃過這個黑暗的地下室。空間不大,堆放著一些早已鏽蝕報廢的金屬箱櫃和雜物,角落裡似乎還有幾具早已風化呈灰白色的骸骨,看衣著像是前哨站的士兵。
除此之外,彆無他物。
等等!骸骨?
林琛的目光猛地鎖定那幾具骸骨。它們早已失去生機不知多少歲月,但……埋葬它們的土地呢?這片區域曾經是地脈節點之一,雖然曆經災變,土地深處是否還殘存著極其微弱的靈蘊?
一個瘋狂的想法浮現。
他掙紮著爬向那堆骸骨所在的角落,伸出顫抖的、沾滿血汙的雙手,狠狠插入冰冷堅硬的土壤之中!
然後,他按照那殘缺秘法所述,摒棄一切雜念,將自身殘存的最後一絲混沌之氣作為引子,小心翼翼地向土壤深處探去,同時敞開了自身近乎乾涸的經脈和氣海,構築起一個極其簡陋脆弱的汲取通道!
過程凶險萬分!他的意識如同繃緊的鋼絲,稍有不慎,不僅無法引動能量,反而可能被大地深處殘留的雜亂死氣或邪能反衝,當場斃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撞擊聲越來越響,金屬門已經開始變形凸起!
就在林琛幾乎要放棄之際!
他插入土中的雙手猛地一震!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精純厚重的、帶著大地氣息的淡黃色能量流,如同沉睡的巨龍被驚醒了一絲,順著他的引導,緩緩地從地底深處被汲取出來,透過他的手掌,湧入那脆弱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