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裹挾著億萬亡魂沉澱千載的死寂與冰冷,從那個被稱為“永寂之淵”的坑洞中彌漫而出,幾乎要將林琛殘存的意識和生機徹底凍結。血藤初芽強行綻放又瞬間黯淡的反噬,如同在他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內部引爆了一顆炸彈,經脈寸斷,氣海枯竭,神魂搖曳,視野被一片血紅與灰敗交織的色塊占據。
他半跪在冰冷的黑色骸骨之上,依靠著最後一絲不屈的意誌才沒有徹底倒下。耳邊是默多克執事那夾雜著驚怒與貪婪的厲喝,以及對方踏入骨海、灰黑色能量攪動死寂之氣帶來的、令人牙酸的壓迫感。
結束了麼?
以如此微弱的力量,試圖平衡這片浩瀚死海,果然是螳臂當車。不僅沒能扭轉局麵,反而暴露了血藤初芽,引來了更迫切的殺身之禍。
就在林琛意識即將被劇痛和絕望徹底吞噬的刹那——
一股截然不同的、溫暖而悲傷的波動,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身後悄然蕩漾開來。
他艱難地轉動幾乎僵硬的脖頸,用模糊的餘光瞥去。
是琉璃!
那個瘦弱的小女孩,不知何時已站起身。她不再顫抖,不再恐懼,蒼白的小臉上是一種與年齡截然不符的、近乎殉道般的平靜與決絕。她雙手緊握在胸前,指縫間透出晶瑩而溫暖的光暈——源自那枚淚滴形的寶石!
那光芒並不強烈,卻仿佛擁有某種穿透靈魂的力量,溫暖中浸透著無儘的悲傷,如同一位母親凝視著罹難孩兒的淚光。光芒所及之處,連那蝕骨的死寂都仿佛被稍稍軟化,變得……不那麼具有攻擊性?
“以……以血為引,以魂為契……”琉璃的聲音不再細弱,而是帶著一種空靈而古老的韻律,在這死寂的骨海中清晰回蕩,“承襲之裔……懇請……先祖……聆聽……”
她每吐出一個字,臉色就蒼白一分,仿佛在消耗著某種本源的力量。那淚滴寶石的光芒也隨之愈發熾亮,內部那滴暗紅色的液體如同活了過來般,緩緩流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氣息。
“阻止他!”默多克執事的怒吼聲中帶上了一絲真正的恐慌!他再也顧不得對聖骸庫深處存在的忌憚,身形化作一道灰黑色的閃電,直撲琉璃!他看得出來,這個小女孩正在進行的儀式,遠比林琛那微不足道的“平衡”嘗試要危險得多!
枯瘦的鬼爪撕裂空氣,帶著湮滅靈魂的灰敗死氣,眼看就要將琉璃那單薄的身軀撕碎!
林琛瞳孔驟縮!他不知道琉璃在做什麼,但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麵前!
“吼——!”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支撐著他殘破的身體猛地站起!他無法調動任何能量,隻能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後的盾牌,踉蹌著、卻又無比決絕地,橫身擋在了琉璃與默多克執事之間!
同時,他將那枚近乎枯萎、靈性大損的血藤初芽,死死按在自己胸口,試圖用自己最後的熱血去溫養它,哪怕隻是徒勞!
“找死!”默多克執事眼中殺機爆閃,鬼爪去勢不減,狠狠抓向林琛的頭顱!他要將這個屢次三番壞他好事的螻蟻,連同那珍貴的靈植,一並捏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
林琛能清晰地看到那纏繞著灰敗死氣的鬼爪在眼前放大,感受到那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鋒芒。他閉上了眼睛,並非認命,而是將所有的意誌,所有的遺憾,所有的不甘,都凝聚在了胸口那一點與血藤初芽微弱的聯係上。
若這便是終點,那便戰至最後一刻!
然而,預料中的劇痛並未降臨。
就在默多克執事的鬼爪即將觸及林琛額頭的千分之一秒——
琉璃手中的淚滴寶石,光芒驟然爆發到了極致!如同在這永恒的黑暗深淵中,升起了一輪微縮的、血色的太陽!
溫暖與悲傷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不再是柔和的波動,而是化作了實質的、帶著古老威嚴的衝擊波,以琉璃為中心,轟然擴散!
“嗡——!!!”
衝擊波首先撞上了默多克執事的鬼爪!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冰雪!那凝聚了默多克強大死寂之力的鬼爪,在與這血色光芒接觸的瞬間,竟發出了淒厲的、仿佛能量結構被強行瓦解的哀鳴!灰黑色的死氣如同遇到了克星,瘋狂消融、潰散!
“什麼?!這……這是……‘聖女之淚’?!不可能!它早就該隨著上一代……”默多克執事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近乎尖叫的嘶吼,他的攻勢被硬生生阻斷,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悶哼一聲,踉蹌著向後跌退,兜帽都被震得掀開一角,露出一張蒼白、扭曲、布滿驚駭的麵孔!
而這道血色光芒的衝擊,並未止步於擊退默多克。
它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引起了整個聖骸庫的劇烈反應!
嗡嗡嗡——!
無邊骨海開始劇烈震動!堆積如山的骸骨相互碰撞,發出“哢嚓哢嚓”的轟鳴!那些散發著磷光的苔蘚和礦石瞬間亮度激增,將整個地下空間映照得一片光怪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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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為驚人的變化,發生在中央那“永寂之淵”!
那原本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光與聲、散發著絕對死寂的坑洞,在接觸到這溫暖而悲傷的血色光芒後,仿佛被注入了某種……矛盾的“活性”?
漆黑的洞壁之上,開始浮現出無數細密、玄奧、如同血脈經絡般的暗金色紋路!這些紋路迅速蔓延、亮起,散發出一種古老、滄桑、卻又帶著某種神聖悲憫意味的氣息!
坑洞深處那令人煩躁的窸窣低語聲,在這一刻陡然變得清晰、高亢!不再是雜亂無章的噪音,而是化作了無數重疊在一起的、充滿了痛苦、怨恨、不甘,卻又隱隱帶著一絲……解脫期盼的祈禱與呐喊!
仿佛沉睡於此的無數古老亡魂,被那“聖女之淚”的光芒與琉璃的祈喚,短暫地從永恒的沉寂中喚醒!
“不!停下!你們這些早已逝去的殘渣!安息吧!”默多克執事穩住身形,看著眼前劇變的景象,臉上充滿了驚怒交加,他試圖再次凝聚力量,阻止這一切。
但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