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陰影的冰冷觸感仿佛還殘留在背脊,那無聲消融的黑暗觸手帶來的心悸尚未平複。林琛半跪在地,將依舊瑟瑟發抖的琉璃緊緊護在懷中,劇烈地喘息著,目光卻死死盯住湖泊對岸那道突然出現的月白身影。
空靈、哀婉,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淨化之力。僅僅一個音符,便化解了那令人絕望的陰影圍殺。
彌漫在湖麵上的乳白色音波霧氣緩緩平息,重新化作柔和的氤氳,但其中蘊含的力量感卻並未消散,如同沉睡的巨獸,守護著這片地下淨土。那些被音波鎖鏈擊潰的陰影觸手,早已化為虛無,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隻有地麵上那幾個被腐蝕出的深坑,證明著方才襲擊的真實與凶險。
對岸,斷垣殘壁上的朦朧身影依舊靜立,懷抱瑤琴,月白的長裙在微光與薄霧中輕輕飄動,仿佛不染塵埃的謫仙,與這苦痛修道院的整體氛圍格格不入。那雙穿透霧靄望來的秋水雙眸,清澈見底,倒映著水晶湖的微光,但其深處蘊含的悲傷與堅定,卻比這湖泊更加深邃。
她是敵是友?是這“回音水澗”的守護者?還是另一個未知的陷阱?
林琛心中警惕未消,但身體卻本能地感受到對方氣息中那股與“淨音”同源、令人心神寧靜的力量。腕間的混沌血藤也傳遞來一絲親近與渴望的波動,似乎對那乳白色的音波能量極為受用。
他緩緩站起身,將琉璃拉到身後,對著對岸的身影,鄭重地拱手行了一禮:“晚輩林琛,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琉璃也怯生生地從林琛身後探出小腦袋,大眼睛好奇地望著對岸的身影,尤其是她懷中的那張瑤琴,似乎感受到某種熟悉的共鳴。
對岸的身影並未立刻回應。她隻是微微低下頭,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拂過琴弦,卻沒有發出聲音。片刻後,那空靈而帶著一絲虛幻感的聲音才再次響起,直接傳入林琛和琉璃的腦海,比之前更加清晰,卻依舊帶著揮之不去的哀傷:
“不必言謝。守護此地,滌蕩陰影,本是我的職責。”她的目光落在琉璃身上,尤其是在她手中緊握的“聖女之淚”上停留,眼神中閃過一絲追憶與痛楚,“‘聖女之淚’既已再現,意味著外麵的平衡……已然岌岌可危。”
她再次抬眼看向林琛,目光落在他腕間的混沌血藤上,灰白色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混沌之苗,生死相依……沒想到,在這個時代,還能見到如此純粹的‘平衡之器’……或許,這並非偶然。”
林琛心中一動,對方果然見識非凡。“前輩知道這藤蔓的來曆?”
“略知一二。”月白身影微微頷首,“上古有靈根,名曰‘歸墟’,生於陰陽交界,汲生死之氣而長,執掌平衡,可化萬物歸元。你手中之苗,雖遠未成熟,卻已初具其形神,更融入了雷霆意誌與某種……奇異的灶火生機,潛力非凡。”
歸墟?林琛記下了這個名字。《五味天書》中似乎有提及,但語焉不詳。
“前輩,此地不宜久留,追兵隨時可能趕到。不知前輩可否指點,何處可以暫避,並容我二人療傷?”林琛直接道出當前最迫切的需求。
月白身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著什麼。她的眉頭微微蹙起:“‘淨音’正在減弱……默多克背後的存在,出手了……他們不會允許你們在此停留太久。”
她抬手指向湖泊對岸那片建築遺跡:“那裡,是前代‘淨音使者’的居所,也是‘淨音’脈絡的一個節點。其內設有結界,可暫時隔絕探查,並有殘存的‘安魂’之力,對傷勢恢複有益。你們可去那裡暫避。”
“不過……”她話鋒一轉,聲音帶著凝重,“陰影的滲透無孔不入,之前的襲擊便是證明。結界並非絕對安全,而且……我能感覺到,一股更龐大、更汙穢的陰影力量,正在向水澗靠近……‘影噬’……即將開始。”
影噬?林琛心中一沉。
“我需全力維係水澗核心的‘主音陣’,無法分心他顧。你們……好自為之。”月白身影說完,身影漸漸變得模糊,最終如同融入月光般,消散在斷垣殘壁之上,隻餘下那空靈的餘韻和淡淡的悲傷縈繞不散。
沒有時間猶豫。林琛抱起琉璃,目光掃過廣闊的湖麵。湖水澄澈,卻深不見底,其中似乎隱藏著某種規律流動的能量——那是高度濃縮的“淨音”之力。直接遊過去恐怕不妥。
他嘗試將一絲混沌之氣探入湖水中,立刻感受到一股溫和卻堅定的排斥力,並非攻擊,而是維持著某種純淨的領域。腕間的血藤傳遞來渴望,似乎這湖水對它大有裨益,但同樣也被那股領域力量所阻。
看來,需要借助其他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湖岸邊一些散落的、閃爍著微光的扁平石片上。這些石片似乎是某種鐘乳石的碎片,內部蘊含著微弱的共鳴特性。
他撿起一塊石片,運足力氣,向著湖麵擲去。
石片並非直線飛出,而是在接觸湖麵的瞬間,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場牽引,在乳白色的霧氣上輕輕一點,蕩開一圈漣漪,然後借著這股力量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再次點下……如此反複,竟像是在水麵上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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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石片的落點!”林琛對琉璃說道,然後深吸一口氣,抱著她,縱身躍起,精準地落在第一塊石片方才點出的漣漪中心!
腳踩在看似虛無的湖麵霧氣上,卻傳來一種奇異的實質感,仿佛踩在充滿彈性的音波墊子上。同時,一股精純溫和的淨化能量順著腳底湧入身體,與混沌之氣和血藤的力量交融,帶來一陣舒暢感。
他不敢停留,看準第二塊石片預判的落點,再次躍出!
整個過程如同在音律的節點上舞蹈,需要極高的專注和對能量流動的敏銳感知。林琛將靈覺提升到極致,抱著琉璃,在廣闊湖麵上起落騰挪,身影在乳白色的霧靄中若隱若現。
琉璃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下方夢幻般的湖水和對岸越來越近的遺跡,小臉上充滿了驚奇,暫時忘卻了恐懼。
終於,有驚無險地渡過了湖泊,踏上了對岸濕潤的、覆蓋著發光苔蘚的土地。
眼前的建築遺跡比遠看更加殘破,但依舊能看出昔日的精致。廊柱傾頹,雕花模糊,但整體布局透著一種和諧與寧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如同檀香與舊書卷混合的氣息,與“淨音”的能量完美融合。
林琛根據那月白身影的指引,很快找到了一處相對完好的偏殿。殿門虛掩,推開時發出沉重的“吱呀”聲。內部陳設簡單,一桌一椅一榻,皆由某種溫潤的白玉般的石材雕成,布滿灰塵,卻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安神氣息。牆壁上刻著一些模糊的樂譜和靜心符文。
這裡,便是前代淨音使者的居所。
林琛將琉璃放下,立刻盤膝坐於玉榻之上。此地殘存的“安魂”之力果然濃鬱,如同溫暖的懷抱,滋養著他疲憊不堪的靈魂和重創的肉身。他不再壓製,全力運轉混沌之氣,引導著這股安魂之力與血藤反饋的生機,雙管齊下,加速療傷。
琉璃也乖巧地坐在一旁,雙手捧著“聖女之淚”,閉著眼睛,似乎在借助這裡的氣息平複心緒,那寶石也散發著微弱的光暈,與她共鳴。
時間在寂靜的療傷中緩緩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