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落儘的午後,葉徽站在租住小院的老槐樹下,指尖摩挲著三枚泛著青綠的銅錢。這是他上周在古玩市場淘來的乾隆通寶,錢體薄而輕,邊緣還留著當年錢串摩擦的痕跡,正是布置風水局最合適的載體。
"葉同學又在搞封建迷信?"房東的女兒周小雨趴在二樓窗台,嘴裡叼著根冰棍。自從上個月偶然發現他會針灸,這個高三女生就總愛偷看他擺弄這些古怪玩意兒。
葉徽抬頭,五月的陽光透過槐樹葉隙在他臉上投下細碎光斑。他今天特意換了件靛青色亞麻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蒼白卻線條分明的小臂。"這叫厭勝術,漢代就有了。"他彎腰在樹根處刨開一個小土坑,"不過我這套是家傳的改良版。"
"能轉運還是招桃花?"周小雨蹬蹬跑下樓,冰棍滴落的糖水在水泥地上洇出淡紅色痕跡。她湊近時帶著股草莓香精的甜膩氣息,讓葉徽不著痕跡地退後半步。
"安宅。"他簡短回答,將銅錢按天地人三才方位擺好,又取出張黃表紙,用朱砂筆畫了道扭曲的符咒。這其實是他前世在葉家藏書閣偷學的"三才守元陣",原本需要配合星象時辰,如今條件簡陋,隻能簡化使用。
周小雨突然伸手去抓銅錢:"給我看看!"她的指甲塗著粉色亮片,在陽光下晃得刺眼。
"彆動!"葉徽一把扣住她手腕。少女的皮膚溫熱潮濕,讓他想起前世養過的那隻總愛撲蝴蝶的狸花貓。意識到失態,他立即鬆手,卻見女孩腕上已浮現出幾道淡紅指痕——這具身體的力量恢複程度超出了他的預估。
周小雨揉著手腕瞪他:"小氣鬼!"但眼神裡更多是好奇,"你剛才那下好像武俠片裡的點穴手。"
葉徽沒接話,默默把符紙壓在銅錢上覆土掩埋。這個陣法本不該示人,但最近越來越多的騷擾讓他不得不提前布置。自從《南方雨巷》的預告片流出,每天都有陌生人在附近徘徊,前天甚至有人翻進院子偷拍他晾曬的藥材。
"喂,你埋的這個真有用嗎?"周小雨用腳尖輕踢剛填平的土坑,"最近老有些怪人在巷子口轉悠。"
葉徽拍去手上的泥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連日的陰雨讓他這具身體的舊傷隱隱作痛,喉間泛起鐵鏽味。他摸出手帕捂住嘴,雪白絹麵上立刻綻開幾朵紅梅。
"你吐血了!"周小雨的冰棍掉在地上。
"朱砂嗆的。"葉徽麵不改色地折起手帕。前世肺病咯血的記憶如影隨形,如今這具身體雖然病因不同,症狀卻驚人地相似。他抬頭看了眼槐樹,樹冠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回應什麼。
當天深夜,葉徽獨自回到槐樹下。月光將樹影拉得很長,像幅潑墨畫鋪展在水泥地上。他取出白天準備好的另一樣東西——個巴掌大的黑陶罐,裡麵裝著混合了七種藥材的灰燼,都是按前世記憶配製的驅邪之物。
子時三刻,他按照記憶中的方位,在槐樹東南西北各七步處埋下陶罐碎片。這個"四象鎮"本是葉家用來守護宗祠的陣法,如今被他拆解成簡易版。當最後一片陶罐入土時,夜風突然停了,槐樹葉靜止如凝固的翡翠。
"果然有用。"葉徽擦去額頭的冷汗。他能感覺到周圍氣場的變化,那些黏膩的窺視感正在消退。這具身體雖然殘破,但對天地之氣的敏感度竟比前世更強。
回屋時,他發現門把手上掛著個塑料袋。裡麵裝著盒未拆封的川貝枇杷膏,還有張字條:"咳血要看醫生!——多管閒事的小雨"。字跡幼稚得像是小學生,結尾還畫了個笑臉。
葉徽將字條湊近台燈。燈光透過紙張,隱約可見背麵印著"仁和堂大藥房"的抬頭。他想起今天咳血時少女驚恐的眼神,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在這個時代,咳血對普通人來說意味著絕症。
第二天的晨霧特彆重。葉徽像往常一樣五點起床打坐,卻發現槐樹周圍籠著層不自然的白霧。三才守元陣起效了——這種霧氣在葉家典籍中被稱為"地脈吐納",是陣法運轉的標誌。他深吸一口氣,久違的清涼感沁入肺腑,連晨咳都減輕不少。
"葉徽!"周小雨的聲音穿透霧氣,"有你的快遞!"
門口放著個檀木匣子,沒有寄件人信息。葉徽用銀針試過毒才打開,裡麵是套殘缺的明代針灸銅人,正是他上周托老中醫尋找的那款。銅人胸口還貼著張便簽:"首映禮請務必出席——芳"。
葉徽冷笑。蘇芳倒是消息靈通,連他最近研究中醫學都知道。他合上匣子時,注意到銅人足底刻著個模糊的"葉"字——這很可能是他前世家族流失的舊物。
"哇!這娃娃長得真嚇人。"周小雨伸手想摸銅人身上的穴位標記。
"彆碰!"葉徽"啪"地合上匣子,"這是古董。"
"凶什麼凶..."周小雨撇嘴,"對了,昨天那些怪人今天全不見了,你埋的銅錢這麼靈?"
葉徽不答,隻是望向槐樹。晨霧正在散去,陽光像金粉般灑在樹冠上。他突然想起前世祖父說過的話:"風水改的是運,醫者治的是病,而人要改的,是自己的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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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映禮他當然不會去,但這套銅人...他撫過匣子上精致的雕花,指腹傳來細微的靈力波動。或許冥冥之中,有些東西注定要回到他手裡。
中午煎藥時,葉徽特意在院子裡架起紅泥小火爐。周小雨趴在石桌上寫作業,時不時偷瞄他扇火的蒲扇。
"喂,你到底是學文的還是學醫的?"她終於忍不住問。
葉徽看著藥罐裡翻滾的黑色汁液:"都是,也都不是。"
"裝什麼深沉..."周小雨用圓珠筆戳著作業本,"那你總該有夢想吧?像電視裡演的那種。"
夢想?葉徽攪動藥汁的手頓了頓。前世的夢想是活過二十五歲,今生的原主夢想成為大明星,而現在...藥罐上升起的蒸汽模糊了他的麵容。
"平安終老。"他輕聲道,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周小雨突然安靜下來。風吹落幾片槐樹葉,正飄進藥罐裡。葉徽沒有撈出它們——槐葉安神,這是前世祖母教他的偏方。
當夜暴雨突至。葉徽在燈下研究那尊銅人,發現"葉"字下方還有極小的"乙酉年製"字樣。乙酉年...正是他前世去世前兩年。雷聲轟鳴中,他仿佛又看見那個咯血不止的年輕自己,蜷縮在葉家雕花大床上數著窗外的雨滴。
一道閃電劈過,停電了。黑暗中,銅人穴位上的金漆微微發亮,勾勒出人體經絡的完整圖譜。葉徽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祖父特意為他打造的——那些金漆裡摻了夜明珠粉。
雨聲中,院門被敲響。葉徽握緊銀針走到窗前,看見渾身濕透的周小雨抱著書包在門外跺腳。
"我家停電了!我媽說能不能..."她的聲音被雷聲淹沒。
葉徽歎了口氣去開門。女孩衝進來時帶進一室雨氣,發梢的水珠甩在銅人上,金漆遇水愈發晶瑩。
"這娃娃會發光!"周小雨驚呼。
又一道閃電照亮房間。在那一瞬的白光中,葉徽看見銅人眼角似乎有淚痕般的鏽跡。前世臨終時,他是否也這樣流過淚?答案已經隨著雨聲飄遠了。
周小雨突然打了個噴嚏。葉徽默默遞過乾毛巾,想起今早收到的枇杷膏。或許這一世,他該試著接受些善意——哪怕隻是為了更好地隱藏秘密。
"坐那兒彆亂動。"他指了指離銅人最遠的藤椅,"我給你煮薑茶。"
走向廚房時,葉徽瞥見槐樹在暴雨中巍然不動。三才守元陣正在發揮作用,那些試圖靠近的窺探者今晚注定無功而返。銅錢在土裡,陶片在四方,而命運...他看向客廳裡好奇張望的少女,輕輕搖頭。
命運終究要靠自己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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