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十七分,葉徽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他的睡眠向來很淺,這是前世肺病留下的後遺症,即便換了具身體,那種隨時可能被一陣劇烈咳嗽打斷睡眠的警覺性卻保留了下來。窗外樹影婆娑,月光透過半開的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痕,像一幅流動的水墨畫。
手機在枕邊震動,屏幕亮起的冷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沒有備注,沒有來電歸屬地,隻有一串陌生的數字。
葉徽沒有立即接聽。他先是輕輕吸了口氣,感受體內氣息的流動——這是他每天醒來必做的功課。腎臟區域的隱痛已經比前幾個月減輕許多,但那種被掏空般的虛弱感仍如影隨形。手指無意識地撫上枕邊的針灸包,冰涼的銀針觸感讓他徹底清醒。
第三次震動時,他按下了接聽鍵,但沒有出聲。
"葉先生。"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男聲,刻意壓低的嗓音裡帶著一絲金屬質感的沙啞,像是聲帶受過傷,"有人讓我給您帶句話。"
葉徽緩緩坐起身,絲綢睡衣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處一道淡色的疤痕——那是原主在一次荒唐的"遊戲"中留下的紀念。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床沿,節奏平穩得像是在計算什麼。
"說。"他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半點睡意,仿佛早已預料到這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短暫的沉默後,對方繼續道:"《雨巷》的海外版權,您最好彆碰。"語氣裡多了幾分威脅的意味,"有些人不想讓它走出去。"
葉徽忽然笑了。
笑聲很輕,卻讓電話那頭的人呼吸一滯。
"有意思。"葉徽伸手拿過床頭櫃上的紫砂壺,就著壺嘴抿了一口冷掉的藥茶,"淩晨三點打電話,就為了說這個?"
窗外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月光移動了幾分,正好照在他攤開在桌上的《孫子兵法》上,書頁停在"虛實篇"——"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被他的態度激怒了,聲音陡然冷了下來:"葉先生,您可能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您在圈子裡才剛起步,有些規矩......"
"規矩?"葉徽打斷他,忽然換了一種方言,純正的紹興話,帶著民國時期文人特有的咬字習慣,"那麻煩你也帶句話回去——告訴你們老板,若真想談生意,不妨直接來找我。半夜三更派條狗來吠,未免太不上台麵。"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
這種方言,這種語氣,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模仿的。紹興話本就難懂,再加上葉徽刻意用了上世紀初的遣詞造句方式,對方顯然沒料到這一手。
"你......"對方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你什麼意思?"
葉徽不緊不慢地換回普通話:"我的意思是,既然知道我是誰,就該查清楚我背後站著誰。"說完,他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房間裡重新歸於寂靜,隻有床頭的老式座鐘發出輕微的"嗒嗒"聲。這是他在古董市場淘來的民國貨,修複後走得異常精準。
葉徽沒有立即放下手機。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調出一個加密相冊。裡麵存著幾張模糊的照片——上個月《雨巷》在柏林電影節獲得提名後,幾家國際片商代表私下接觸他的場景。其中有兩張麵孔格外值得玩味:一個是德國f公司的亞洲區代表,另一個則是國內星耀娛樂的副總。
"果然......"他輕聲自語,將手機放在一旁,起身走到窗前。
三月的夜風帶著微微的涼意,吹散了他最後一絲睡意。遠處校園的鐘樓顯示著時間——三點二十六分。這個時間點的威脅電話,顯然經過精心計算,目的就是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葉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太清楚《雨巷》海外版權的價值了。這部充滿東方美學韻味的文藝片在柏林一鳴驚人後,已經成為國際片商爭搶的香餑餑。而作為男主角兼藝術顧問,他在合同裡卡死了關鍵的一條:海外發行必須經過他的最終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