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宮西側辦公區的青磚地上還凝著晨露,葉徽的腳步驚起一隻灰羽麻雀。他抬頭望了望文保科技部那扇貼著"閒人免進"的磨砂玻璃門,左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裡藏著一枚祖傳的青銅鑰匙,從前世帶過來的唯一物件,此刻正隔著襯衫傳來絲絲涼意。
"小葉來了!"老主任從堆積如山的檔案後探出頭,花白眉毛上沾著紙屑,"快來看這個銅雀台瓦當,x光片顯示內部有異常結構。"
葉徽脫下外套掛在門後,袖口挽起時露出手腕內側一道淡紅色疤痕。這是上周試藥時留下的,用《千金方》裡記載的"金瘡藥"處理過,本該痊愈了才對。可每當他觸碰到某些特定物件,這道疤就會隱隱作痛——比如現在。
工作台上的瓦當殘件約莫巴掌大,青銅表麵覆著層孔雀藍色的鏽蝕,邊緣處能看到精細的雲雷紋。葉徽戴上手套,指尖剛觸及冰涼的金屬,那道疤突然灼燒般刺痛起來。
"您不覺得這氧化層太均勻了嗎?"他轉動瓦當,讓燈光照在背麵一處凹槽上,"像是..."
"像是人為做舊的。"老主任接話,從抽屜裡取出放大鏡,"但碳十四檢測確實是東漢末年的銅料。"
葉徽接過放大鏡,凹槽底部極淺的刻痕在二十倍放大下現出真容——七個排列成北鬥形狀的凹點。他的呼吸微微一滯,這是葉家密器特有的標記,祖父曾說過:"七曜鎖,非血不啟。"
"我想試試物理分離法。"葉徽從工具箱裡取出一套自製的竹製工具,細如發絲的探針在燈光下泛著琥珀色光澤。這是用峨眉山金竹浸泡藥液製成的,配方來自前世葉家的《金石錄》。
老主任欲言又止地看著他調製藥液。米醋、硼砂、朱砂在青瓷缽裡混合成暗紅色液體,當葉徽刺破指尖滴入一滴血時,溶液突然泛起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這是..."
"南宋官窯的修複古法。"葉徽麵不改色地撒謊,鬃毛刷蘸著溶液掃過凹槽。當第七道紋路被浸潤時,瓦當內部傳來"哢"的輕響,像深秋的枯枝折斷聲。
二
夾層裡那片竹簡薄得能透光,卻奇跡般地沒有朽壞。葉徽用鑷子夾起它時,竹簡表麵突然浮現出金色紋路,組成三個篆體小字:"葉啟明"——這是他祖父的表字。
"這...這不符合常理!"老主任的放大鏡哐當掉在桌上,"竹簡在密閉環境也不可能保存兩千年!"
葉徽的視線落在竹簡邊緣的暗紅色斑點上。這些排列規整的六邊形斑點,在葉家秘典中被稱為"血卦",需要用特定血脈者的血激活。他假裝被竹簡邊緣劃傷,將滲血的手指輕輕抹過斑點。
血珠接觸竹麵的瞬間,那些紅點突然活物般蠕動起來。老主任發出一聲驚叫,而葉徽死死盯著逐漸成形的圖案——那分明是北平城的微縮地圖,但護城河的走向與現在截然不同。地圖右上角,一柄短刀穿過太極圖的標記正滲出細小的血珠。
"快拍照!"老主任顫抖著去拿相機。
就在這時,竹簡上的血跡突然開始褪色。葉徽眼疾手快地用手機拍下最後清晰的影像,隨後地圖就像被無形的手擦去般消失無蹤,隻剩竹簡表麵一層細密的水珠。
"我建議暫時封存。"葉徽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沙啞,"這可能是某種現代仿品。"
老主任的眼鏡片後閃過狐疑的光,但最終點了點頭。當老人轉身去拿檔案袋時,葉徽迅速用準備好的仿品調換了真品。真竹簡貼著他胸口藏好時,那道腕上的疤痕突然不再疼痛了。
三
故宮閉館的廣播響起時,葉徽正站在神武門外的銀杏樹下。暮色中,他再次查看手機裡的照片——放大的地圖顯示,短刀標記的位置正是現在芳姐那家私立醫院的所在地。而更令人不安的是,地圖角落還有一行幾乎不可見的小字:
「七子即一子戊寅年冬至」
冷風吹落幾片銀杏葉,有一片正落在他肩頭。葉徽想起前世最後一個冬至,祖父將他叫到書房,指著《三國誌》裡銅雀台的插圖說:"曹孟德建台時埋下的秘密,我們葉家守了十七代..."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來電顯示"陳墨",那位首長孫女的號碼他存了卻從未撥過。
"葉老師,"女孩的聲音帶著奇怪的急促,"您今天是不是接觸過東漢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