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茶席藏鋒
檀香在宣德爐中盤繞成龍形,葉徽提起銀壺的手腕懸停在恰到好處的高度。沸水從鶴嘴壺口傾瀉而下,在紫砂壺中激起三疊浪般的清響。他刻意控製著水流衝擊茶葉的力度——第一注如春風拂柳,第二注似驟雨打荷,第三注卻化作山澗滴泉。
"妙啊!這鳳凰三點頭的第三顫,我在杭州茶博會上都未曾見過如此神韻。"陳董事長撫掌讚歎,灰白眉毛下的眼睛卻不時瞟向包廂的雕花木門。他西裝內袋裡露出的文件一角,隱約可見"對賭協議"四個字。
葉徽垂眸掩去眼中的譏誚。這位地產大亨三天前還在慈善晚宴上嘲笑戲子誤國,今日卻紆尊降貴來品茶,所求為何不言而喻。他指尖輕推茶盞,釉下青花的纏枝蓮紋映著琥珀色茶湯,恍如前世蘇州老宅裡那套被日軍炸碎的傳家茶具。
"陳老可知這"聽雨軒"的來曆?"葉徽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香爐裡的煙靄,"光緒年間,兩淮鹽運使為聽真雨、假雨之彆,特建此樓。真雨落瓦,其聲沉而鈍;假雨——"
木門突然被推開,穿墨藍旗袍的侍應生慌慌張張鞠躬:"葉先生恕罪,雲裳集團的林總堅持要用隔壁"觀雲閣"..."
葉徽的餘光捕捉到走廊儘頭掠過的絳紅絲巾——那是他被迫送給林雲的生日禮物,愛馬仕的"朱砂淚"限量款。絲巾邊緣沾染著熟悉的香水味,混合著醫院消毒水的氣息,讓他小腹那道五厘米長的疤痕突然隱隱作痛。
"無妨。"他朝侍應生頷首,目光掃過包廂角落的十二扇鬆鶴延年屏風。紫檀木屏風底部透雕的雲紋間隙,隱約可見隔壁包廂晃動的裙角——蘇芳今天穿了那雙鑲滿碎鑽的jiychoo,燈光下像踩著星河。
陳董事長識趣地起身:"老夫去趟洗手間,葉先生慢慢用茶。"臨走時故意將手機留在案幾上,屏幕還亮著與某位副市長的聊天界麵。
第二幕:金針度音
待腳步聲遠去,葉徽從懷中取出一個靛青綢緞小包。解開湘妃竹紋的係帶,三根細如胎發的金針在絲絨襯裡上泛著幽光。這是按葉家《靈樞秘要》打造的聽脈針,本該用於懸絲診脈,此刻卻另有用處。
他假裝失手打翻茶壺,熱水在黃花梨案幾上漫開。借著擦拭的動作,金針悄無聲息地刺入屏風木框。針尾係著的冰蠶絲貼於耳畔,隔壁的聲浪頓時如潮水般湧來。
"...估值報告顯示,他現在的商業價值至少三個億。"林雲的聲音像紅酒滑過天鵝絨,"單是那個玉容膏代言,季度銷量就翻了七倍。王部長夫人昨晚還問我討要配方。"
"所以姐姐是要吃獨食?"蘇芳的笑聲帶著玻璃風鈴般的清脆與鋒利,"彆忘了是誰在希爾頓酒店把他從嘔吐物裡拖出來的。"
茶杯重重磕在桌麵的聲響震得蠶絲微顫。葉徽能想象林雲塗著"龍血"色甲油的手指正捏緊汝窯杯——那是她暴怒的前兆。去年冬天,就是這雙手將鎮靜劑注射進他的頸動脈。
"拖出來?"林雲每個字都像浸過液氮,"要不是我花兩百萬請德國專家做海綿體修複術,你現在玩的就是個廢人。"
葉徽的胃部突然痙攣。記憶如毒蛇竄上心頭——無影燈下自己被擺成屈辱的姿勢,兩個女人在觀察窗前用評估珠寶的眼神討論縫合方案。他下意識按住小腹,那裡還留著激光手術的十字形疤痕,像某種邪惡的宗教符號。
第三幕:香迷魂陣
"說這些多傷感情。"蘇芳的語調突然甜膩如蜜,"不如談談怎麼分這塊唐僧肉?影視合約歸我,商業代言歸姐姐。"
"我要他名下那個"九轉回陽酒"的配方。"林雲的聲音驟然壓低,"上周他給張部長配的藥酒,喝一次就治好了十年痛風。"
葉徽瞳孔驟縮。這是他在首長家宴上私下調製的方子,當時書房裡隻有三人。蠶絲突然劇烈顫動——有人走到了屏風附近。
他迅速拔出金針,從袖中抖落半截龍涎線香。火苗舔舐香料的刹那,青煙在空中結成奇特的螺旋紋,將原本筆直的檀香攪得渾濁不堪。這是葉家秘傳的"迷魂香陣",能讓人產生短暫的時空錯亂感。
"咦?這什麼味道..."蘇芳的抱怨近在咫尺。屏風上映出她模糊的側影,蝴蝶骨位置的玫瑰紋身若隱若現——那是葉徽三個月前用針灸為她緩解偏頭痛時,在她昏睡狀態下發現的。
"葉先生?"陳董事長推門而入,看見的卻是青年獨自對弈的背影。葉徽修長的手指正將一枚白玉棋子落在榧木棋盤上,"嗒"的脆響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夜鷺。
"陳老可會解這局"七星聚會"?"他頭也不抬,棋盤上七顆白子正將黑棋逼入絕境,"據說破解者能窺天機。"
第四幕:銀杏密語
亥時三刻,葉徽站在"聽雨軒"後院的千年銀杏下。夜風掠過樹梢,抖落無數金黃的扇形葉片。他接住其中一片,葉脈在月光下呈現出完美的人體經絡圖,主脈分出的十二道支脈恰好對應十二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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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葉先生在這。"蘇芳的聲音從廊柱後飄來。她今晚的魚尾裙上綴滿施華洛世奇水晶,走動時像把銀河穿在了身上。但葉徽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戴著陌生的翡翠戒指——上周見麵時還沒有。
"《金陵雪》的劇本考慮得如何?"她的指尖搭上他肩膀,指甲蓋上畫著細小的蜘蛛網紋樣,"那個留洋醫生角色,簡直是為..."
"最近研讀《本草綱目》金匱篇,發現件趣事。"葉徽輕輕拂落肩頭的手,"海馬配鹿茸本是壯陽聖品,若加入三錢番瀉葉,反而會讓臟器慢慢纖維化。"他突然轉身,月光將睫毛的陰影投在顴骨上,"就像被文火慢燉的甲魚。"
蘇芳的瞳孔猛地收縮。她手腕內側有個新鮮的針孔——那是三天前林雲安排的"體檢"留下的。而此刻葉徽的眼神,讓她想起手術台上那個本該昏迷卻突然睜眼微笑的年輕人。
第五幕:匣中殺局
子時的公寓籠罩在某種蓄勢待發的寂靜中。葉徽從博古架暗格取出黑漆木匣,三十六格藥屜上分彆刻著天乾地支。他拉開"壬寅"格,三粒朱砂色藥丸在絲絹上泛著詭異的光澤。
窗外突然閃過車燈。對麵玻璃幕牆映出樓下停著的黑色奔馳——林雲總愛用這輛車接他去"治療"。葉徽冷笑,將藥丸碾碎撒入錯金博山爐。煙霧升騰間,他摸出手機發了條經三重加密的短信:
"即日起暫停所有藥酒供應。啟動"金蟬"計劃第三階段。"
爐灰簌簌落下,在案幾上鋪成奇異的卦象。葉徽用簪尖撥弄灰燼,漸漸現出"澤水困"的圖形——《周易》第四十七卦,君子困而修德。他忽然想起前世咳血而亡前,在病榻上占得的最後一卦也是"困"。
遠處商業巨屏正播放《南方雨巷》斬獲金鹿獎的新聞。畫麵裡的他擎著油紙傘回眸,眼裡落滿民國三十年的雨。而在鏡頭拍不到的傘骨內側,用針灸針刻著八個米粒大的小楷: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第六幕:暗夜交鋒
淩晨兩點十七分,葉徽被門禁係統的警報聲驚醒。監控屏幕顯示,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在撬他藥圃的鎖。那人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正是三個月前在片場往他保溫杯裡投瀉藥的場務。
葉徽披衣而起,從硯台底部抽出一張泛黃的宣紙。紙上是用隱形藥水繪製的"九轉回陽酒"配方,但其中三味關鍵藥材被故意寫錯。他將假配方放入顯眼的抽屜,真方則折成紙鶴藏入中空的門閂。
窗外傳來汽車引擎的悶響。透過窗簾縫隙,他看見林雲的助理正用紅外線掃描儀檢查他的垃圾桶。葉徽無聲地勾起嘴角——那些被翻找的廢紙上,早已塗滿會讓人手掌潰爛的蓖麻毒素。
第七幕:破曉棋局
晨光微熹時,葉徽在陽台上擺開棋局。黑白雙子構成精妙的"十麵埋伏"陣,正是昨夜與陳董事長未竟的殘局。他執起一枚黑玉棋子,突然發現棋笥底部黏著微型竊聽器。
"有意思。"他對著棋子輕語,聲音恰好能讓竊聽器捕捉,"陳老可知"聽雨軒"的假雨,實則是用三千銅盤懸於頂棚?"說罷將棋子投入茶洗,聽著電子元件短路的滋滋聲。
手機震動,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配方是假的。明晚八點,帶真方來換你學生的命。」附圖中,古琴社的女生被綁在椅子上,眼角有淚。
葉徽望向東方漸白的天空,緩緩摩挲著腕間的沉香手串。108顆珠子中,第37顆藏著足以讓成年人心臟驟停的烏頭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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