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地灑進來,在琴室的地磚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葉徽站在那具號稱"九霄環佩"的唐代古琴前,指尖距離琴弦不過三寸,卻遲遲沒有落下。琴身漆麵如墨,在光線照射下泛著幽深的光澤,十三徽上的螺鈿閃爍著珍珠般的光彩。
收藏家王世襄搓著手站在一旁,金絲眼鏡後的眼睛閃爍著期待的光芒。"葉先生,這具琴可是我花了八百多萬從日本藏家手裡拍回來的,據說是唐玄宗賜給楊貴妃的禦用之物。"
琴室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角落裡站著幾位音樂學院的教授,都是聽說葉徽要試彈這具名琴特意趕來的。葉徽沒有立即撫弦,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墨盒,裡麵盛著一塊上好的鬆煙墨。
"這是?"王世襄疑惑地問道。
葉徽沒有回答,隻是將墨塊在硯台上輕輕研磨起來。墨汁漸漸暈開,散發出特有的鬆木香氣。"《琴操》有載,唐代雷氏製琴必用此法驗音。"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琴室都安靜下來。
墨汁漸漸濃稠,葉徽用一支狼毫筆蘸取少許,點在琴身龍池右側。漆黑的墨汁在漆麵上凝而不散,形成一顆飽滿的黑珍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隻見葉徽突然翻掌拍向琴麵,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
"啪"的一聲脆響,那顆墨珠應聲跳起三尺高,在半空中炸開成細密的霧珠。更令人驚訝的是,那些墨霧竟然組成了一幅模糊的山水圖案。
"假的。"葉徽收回手,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真品墨霧該顯終南山輪廓,這是宋以後仿製的。"
王世襄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不可能!這琴有日本權威機構的鑒定證書,還有..."
葉徽已經不再聽他解釋,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了琴弦。在觸弦的瞬間,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具琴的共鳴箱裡有東西。他裝作調整坐姿,實則用膝蓋輕頂琴案,聽到琴腹傳來極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我彈一曲《幽蘭》可好?"葉徽突然問道。
王世襄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當、當然!請便。"
葉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仿佛又回到了七歲那年,父親帶他去揚州拜訪廣陵琴派傳人的那個下午。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就是用這曲《幽蘭》考驗他的悟性。
右手食指勾起宮弦,左手拇指穩穩按在十徽半。第一個音出來時,窗外的雪似乎都停了。那不是單純的聲音,而是一縷從時光深處飄來的歎息,帶著千年前的月光和鬆風。
角落裡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教授突然捂住心口。這音色太像他三十年前在故宮聽過的那次絕響,當時彈琴的是末代皇帝溥儀的琴師。那種穿透靈魂的震顫,讓他至今難忘。
葉徽的右手開始走音。他的指法看似隨意,實則暗含玄機。當彈到第四段"空穀傳響"時,他故意加重了吟猱的力度。琴弦在劇烈震動中發出不自然的嗡鳴,第二弦突然"錚"地斷裂,鋒利的弦尾在他食指上劃出一道血痕。
"啊呀!"王世襄驚跳起來,"這弦是特製的冰蠶絲,怎麼會..."
葉徽沒有理會他的驚呼,隻是靜靜地看著血珠從傷口滲出,滴落在琴麵上。詭異的是,血滴接觸漆麵的瞬間,竟然像活物般遊動起來,在琴身上勾勒出詭異的符咒紋路。
滿室嘩然中,葉徽猛地將古琴翻轉。琴底板上的"開元三年雷威製"題款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露出底下"大觀二年仿"的字樣。
"琴腹有東西。"葉徽指著鳳沼處的細微接縫,聲音冷靜得可怕,"要不要當眾剖開看看?"
王世襄已經癱坐在黃花梨圈椅上,臉色灰敗如土。音樂學院的錢教授顫抖著手取來放大鏡,在葉徽指示的位置發現了幾乎不可見的膠痕。
"這是..."錢教授突然壓低聲音,"會不會是戰後流失文物那種特殊藏法..."
葉徽從隨身攜帶的藥囊中取出一根銀針,蘸了特製藥水刺入接縫。膠痕遇藥溶解,他輕輕一撬,整個底板竟然應聲脫落。一卷用油紙包裹的微型膠卷從琴腹中滑出,砸在青磚地上發出金屬般的脆響。
現場頓時大亂。王世襄像被針紮了一樣跳起來撲向膠卷,葉徽卻早已用腳尖將膠卷撥到自己這邊。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展開油紙,裡麵除了一卷膠卷外,還有一張發黃的紙條,上麵用毛筆寫著:"東京帝國大學第731部隊接收清單"。
"王先生,"葉徽將紙條轉向麵如死灰的收藏家,聲音冷得像冰,"您說的日本藏家,該不會是關東軍後裔吧?"
有關部門很快傳訓了這位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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