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戲
橫店的夏夜悶熱潮濕,《金陵舊夢》劇組正在趕拍最後幾場重頭戲。這座耗資千萬搭建的仿民國戲樓在燈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澤,飛簷翹角上懸掛的燈籠隨著夜風輕輕搖晃,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葉徽站在後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三弦的蟒皮。這件樂器是道具組特意找來的老物件,據說真是民國年間的舊物,琴頸上還刻著模糊的"天蟾"二字。他總覺得這琴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葉老師,五分鐘後開拍。"場務小聲提醒。
他點點頭,披上那件月白色暗雲紋長衫。化妝師最後替他整理衣領時,手指突然一頓:"葉老師,您這兒......"她指著他鎖骨下方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這道傷是怎麼來的?道具服裝應該不會刮傷人才對。"
葉徽一怔。這道疤是他前世就有的——二十五歲那年咳血不止,藥碗打翻燙傷的。怎麼會出現在這具身體上?
沒等他細想,執行導演已經拿著喇叭喊:"全體準備!《秦淮景》第一鏡!"
2.火起
"action!"
燭火搖曳,鏡頭從雕花木窗的縫隙間推進。葉徽坐在二樓戲台的太師椅上,三弦輕撥,開口唱道:"秦淮緩緩流啊,盤古到如今......"
唱詞剛出口,他就聞到一股焦糊味。
起初以為是道具蠟燭燒著了什麼,可轉眼間,刺鼻的煙味就竄了上來。片場瞬間大亂,有人尖叫著"著火了!",雜亂的腳步聲、器材倒地聲、對講機裡的嘶吼聲混作一團。
葉徽抬頭,看見二樓幕布已經燒著,火舌正順著塗了桐油的木柱瘋狂上竄。場務拽著他的袖子就往安全通道跑:"葉老師快走!樓梯要塌了!"
他剛邁出兩步,突然聽見三樓傳來小女孩的哭聲。
那是今天臨時加進來的小群演,演個賣花的女童,才六歲。
"還有人沒出來!"葉徽甩開場務的手。
"消防馬上到,您彆——"
話沒說完,葉徽已經扯過水缸裡浸濕的錦被往身上一裹,衝進了濃煙滾滾的樓梯間。
3.救人
三樓走廊已經塌了半邊,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葉徽彎腰前行,在濃煙中眯著眼搜尋。終於,在兩根搖搖欲墜的梁柱夾角處,他看見了那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女孩。
"彆怕,我帶你出去。"他剛把孩子抱起來,頭頂突然傳來可怕的斷裂聲。
一根燃燒的橫梁當頭砸下!
葉徽側身急退,後背狠狠撞上鐵藝欄杆。劇痛從肋間炸開,他聽見清晰的"哢"一聲,眼前一陣發黑。但懷裡的小姑娘不能摔——他咬牙轉身,用肩膀承受了大部分衝擊。
"葉老師!這邊!"
樓下傳來喊聲。葉徽循聲望去,看見武替老王和幾個龍套演員架起了竹梯。他忍著劇痛把孩子遞下去,眾人接力將小姑娘傳到了安全地帶。
正要往下爬時,葉徽突然頓住了。
老王仰著頭,脖子上那道月牙形的疤在火光中格外顯眼——民國二十六年,上海天蟾舞台的車夫阿貴為他擋子彈時,留下的就是這樣的疤。
"阿貴?"他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
老王一愣:"您說什麼?"
還沒等葉徽回答,戲樓突然劇烈搖晃。"風華絕代"的燙金匾額轟然砸落,正落在他剛才站的位置,碎木四濺。
4.醫院
"三根肋骨骨裂,右肺有陳舊性病灶......"
醫生拿著ct片子皺眉:"葉先生,您以前肺部受過重傷?這片子上的痕跡不像是一兩年內能形成的。"
葉徽沉默。他比誰都清楚,那是前世肺病留下的影子。更詭異的是,x光顯示他的骨折處滲出淡金色組織液,醫生說是罕見的愈合現象,他卻想起葉家秘典裡記載的"金津玉液"——那是內功大成者才有的體征。
芳姐派來的助理在門外偷偷錄音,被護士撞見也不慌:"我們公司得掌握藝人健康狀況......"
"葉老師。"小護士遞來一個燒得變形的銅牌,"清理現場時找到的,掛在您戲服內袋裡,應該很重要吧?"
銅牌上"葉氏天蟾"四個字已經模糊,但背麵那朵小小的海棠花依舊清晰。葉徽手指發顫——前世祖父臨終前給他的,正是這樣一塊銅牌。
5.夢境
那晚,葉徽在高燒中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裡是民國二十六年的上海,天蟾舞台火光衝天。他穿著月白長衫在後台咳血,祖父將銅牌按在他掌心:"帶著這個......去北平......"
轉身時,鏡中映出戲樓匾額,赫然是"風華絕代"四個大字。
6.出院
三天後,葉徽掛著固定帶出院。劇組幾十號群演自發等在門口,見他出來齊刷刷鞠躬。
老王偷偷塞給他一張泛黃的照片:"我爺爺留下的......覺得您可能想看。"
照片上是1937年的天蟾戲班合影。正中抱著三弦的清瘦男子,與葉徽容貌無二。
照片背麵用毛筆寫著:"葉氏雲笙,絕唱《秦淮景》。"
喜歡俗世謫仙請大家收藏:()俗世謫仙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