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拍賣行高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紅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葉徽站在預展廳最角落的位置，目光落在中央玻璃展櫃中那條暗青色的緙絲腰帶上。窗外剛下過雨，空氣中還帶著潮濕的草木氣息，與展廳內淡淡的檀香混合在一起。
那條腰帶靜靜地躺在黑色絲絨襯墊上，約兩指寬，通體以深淺不一的青絲織就，在陽光下泛著內斂的光澤。紋樣是連綿的雲海與若隱若現的龍紋，龍身藏於雲間，隻露出片片鱗爪。這種織法名為"通經斷緯"，一寸緙絲一寸金，需要工匠在特製的木機上以梭代筆，耗時數月才能完成。而這條腰帶的做工之精細，雲紋過渡之自然，明顯是明代宮廷造辦處的手筆。
葉徽的視線落在腰帶內側邊緣那個幾乎被磨平的暗記上——一朵極小的五瓣梅，花蕊處用金線繡著個"葉"字。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袖扣，那裡也刻著同樣的紋樣。這是他母親的遺物，前世她每逢重要場合都會係在腰間，末端的玉扣碰在一起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葉先生對這件拍品有興趣？"
拍賣行的經理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旁，手裡拿著平板電腦，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這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西裝領口彆著一個小小的金色徽章，上麵刻著拍賣行的標誌。
"這是從一位歐洲收藏家手裡收回的，"經理滑動著平板上的圖片，"據考證是八國聯軍時期從圓明園流出的文物。您看這雲紋的織法，還有這龍睛的點綴工藝，都是典型的嘉靖年間特征。"
葉徽的目光沒有離開展櫃："我能看看實物嗎？"
經理的笑容僵了一下："這...恐怕不合規矩。正式拍賣前，所有拍品都隻能隔著玻璃..."
葉徽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名片夾，抽出的卻不是自己的名片，而是一張印著某部門徽章的特殊證件。經理的臉色立刻變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連忙招呼不遠處的工作人員："小王，把b37號展櫃打開，這位先生要上手看看。"
當展櫃的鎖被打開時，葉徽注意到工作人員的手在微微發抖。腰帶被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一個鋪著白綢的托盤裡遞到他麵前。近距離看，那些雲紋中隱藏著更精細的紋路——是極小的符文，與他玉簪上的紋樣如出一轍。
他接過腰帶，指尖剛觸到織物就感受到一絲異樣的溫度。這不該是存放多年的文物應有的觸感。湊近聞，還能嗅到一絲極淡的沉香味，這種特殊的香氣配方，隻有前世葉家的女眷才會使用。母親總是將腰帶與特製的香囊放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浸染了這種氣息。
葉徽的指腹輕輕摩挲著腰帶內側，在暗記旁邊觸到了細微的凸起。他裝作檢查織物的樣子，用指甲輕輕刮過那個位置——有人在這裡縫進了東西。
"這件拍品的估價是多少？"他不動聲色地問，手指依然在輕輕撫摸著腰帶。
經理擦了擦汗："起拍價三百萬，但據專家預估，成交價可能會超過——"
"我出五百萬。"葉徽打斷他，"現在就要。"
經理的嘴張了張，眼睛瞪得溜圓："這...這不合流程...我們需要走正式的拍賣程序..."
葉徽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支票本，龍飛鳳舞地簽下一張支票，金額欄已經工整地填好了數字："現金支付，今天交割。你可以現在就打電話確認資金。"
就在經理顫抖著手接過支票時，展廳的大門突然被推開。陳墨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走了進來，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她身後跟著兩名穿製服的男子，胸前的徽章顯示是文化遺產保護部門的工作人員。
"抱歉，這件拍品已經被軍方文化遺產保護部門征用了。"她亮出一份蓋著紅頭文件章的公文，紙張在空氣中發出輕微的嘩啦聲，"根據《文物保護法》緊急條款，請立即配合移交。"
葉徽眯起眼睛。今天的陳墨與往日大不相同——沒有噴任何香水，頭發也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無名指上那枚陌生的戒指，銀質戒托上鑲嵌著一塊暗紅色的寶石，形狀像極了血燕窩的殘片，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經理手足無措地看著雙方，手裡的支票和公文不知該如何處理："這...這..."
"既然是軍方需要，自然優先。"葉徽突然鬆手，任由腰帶落入陳墨手中，"不過陳小姐最好檢查清楚，"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這條腰帶...有點紮手。"
陳墨的指尖剛碰到腰帶內側，突然像被燙到般縮了一下。她低頭看去，指腹上已經冒出了細小的血珠——那裡藏著一根幾乎看不見的金絲，鋒利如刀，正是葉徽剛才暗中挑出的。
就在陳墨皺眉的瞬間，葉徽上前一步，借著幫她拿腰帶的動作，指尖在暗記處輕輕一按。隻聽"哢"的一聲輕響，腰帶夾層中滑出一枚薄如蟬翼的玉片，正好落入他的袖中。玉片冰涼如水，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開頭赫然是：「昆侖地脈圖甲戌年修訂」。
陳墨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銳利的目光掃向葉徽的袖口。但葉徽已經後退一步，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微笑："看來這件文物確實需要專業保護。"
就在這時，拍賣行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隨後全部熄滅。展廳陷入一片黑暗，隻有應急指示燈發出微弱的綠光。人群中發出幾聲驚呼，葉徽感覺到有人從他身邊快速經過，帶起一陣微風。
當燈光重新亮起時，陳墨手中的腰帶已經不翼而飛。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而葉徽注意到她的戒指上的紅寶石正在微微發光，像是某種信號。
"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想要這條腰帶。"葉徽輕聲說道，袖中的玉片貼著他的手腕，傳來一陣陣奇異的溫熱。他轉身向出口走去，身後傳來陳墨急促的腳步聲和工作人員混亂的叫喊。
走出拍賣行，陽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街對麵的咖啡館裡，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起身離開——是孟教授，他的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在陽光下閃過一道青光。
葉徽摸了摸袖中的玉片，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這場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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