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說完,見武鬆似有輕慢之意,便又沉聲道:
“官渡之戰時,袁紹麾下有個淳於瓊,奉命鎮守烏巢糧倉,原是何等要緊的差事,他卻整日醉醺醺的,終被曹操趁機端了老巢。
糧草一失,袁紹大軍不戰自潰,這便是貪杯誤了軍國大事。
還有那張飛張翼德,何等勇猛,卻因醉酒鞭打部下,夜裡被範強、張達兩個宵小割了首級,一世英雄落得這般下場,豈不可惜?”
武鬆聽聞花榮這一番言語,還隻道是平常的勸誡,並未放在心上。
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暗自嘀咕:
“喝酒能有啥大不了的事兒?
那美酒一入喉,渾身舒坦,暢快得沒法說。
莫不是這位大寨主瞧我是個市井小民,不願與我痛痛快快喝一場酒,故意編出這些話來搪塞我吧?”
花榮見他眉峰緊蹙,神情凝重,似在細細回味那些因酒誤事的典故,便有意放緩了馬速,和聲道:
“不是做哥哥的愛絮叨,實在是這杯中物最易亂人心性,壞人大事。
剛剛兄弟伸腿和起身抓小虎那幾下子,我便瞧出兄弟身手不凡。
若單論馬下功夫,我那幾位兄弟,或許還真不是兄弟的對手。
兄弟既有這般好身手,若因貪杯而折損了大好前程,豈不可惜!”
武鬆見花榮說得如此嚴肅鄭重,心中這才不禁一動,握著韁繩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他的思緒不由飄回那年清河縣的酒肆——自己醉後撒潑,一拳下去,生生打裂了楊屠戶的肋骨。
楊家不依不饒,一大家子鬨到家裡來。
最後是哥哥武大郎,瘸著腿,揣著攢了半月賣炊餅的銅錢,拽著自己去楊家賠罪。
當著滿院街坊,哥哥“噗通”一聲跪下,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把事壓下去。
還有一回,自己醉醺醺往家走,撞見張大戶家的惡奴,光天化日之下調戲鄰村的姑娘。
當時血往上湧,衝上去便是一頓拳腳。
哪曾想,那惡奴竟是本縣都頭的遠房表親。
半夜裡,差役踹門闖進來時,又是哥哥武大郎,二話不說把他塞進柴房,自己挺身頂了罪,在牢裡硬生生挨了二十大板,脊梁都打青了。
方才還隻當花榮的話有些多餘,此刻卻像有根尖刺,直愣愣紮進心裡。
“哥哥說的是。”
武鬆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聲音裡帶著幾分苦澀之意,“小弟從前一直覺著,酒能壯膽,喝了酒才像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如今細細想來,不過是借著酒勁胡作非為,連累旁人罷了。”
花榮見武鬆終於是將自己的話聽進了心裡,不禁在心中暗暗歎息:
“既然兄弟你心意已決,不願與我一同上山,我也不便強求。
但相逢就是有緣,我也不能不對你略加指點。
隻盼你往後能好自為之,切莫成為那空有義氣,卻沒了是非觀念的武二郎啊!”
眾人又繼續沿著官道前行,一路上,武鬆陷入了沉思,花榮則時不時地觀察著他的神色,心中暗自思忖著如何能讓武鬆真正明白是非,走上正途。
石寶這邊,懷裡的閻小虎依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還在纏著石寶問關於他姐姐和那匹馬的事兒。
石寶被問得有些無奈,卻又覺得這孩子天真可愛,隻好耐心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