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行人進了鎮,花榮揀了家掛著“迎客來”幌子的客棧歇腳。
剛安頓好,脫招就攥著喬道清的手不肯放,直到花榮差人請了郎中,看著藥汁熬得咕嘟冒泡,這才蹲在門檻上,瞪著倆銅鈴似的眼睛守著。
喬道清喝了藥睡下,花榮正與石寶等人在屋內議事,忽聽後院傳來“哐當”一聲——時遷踩著房梁翻了進來,懷裡還揣著個油布包,落地時因為著急帶倒了牆角的醃菜壇子。
“哥哥們快看這個!”
時遷扯開油布,裡麵竟是半塊沾著血的對襟短衫,“方才在藥鋪後巷,聽兩個潑皮說,鎮西張財主家的惡犬,把佃戶王老實的腿咬得見了骨頭,他那剛滿周歲的娃嚇得斷了氣,張財主反倒讓管家拿十文錢打發了事!”
阮小七“謔”地站起身,腰間樸刀“噌”地出鞘:
“狗娘養的!這等豬狗不如的東西,留著過年?
今晚就去把他狗頭剁下來,掛在鎮口老槐樹上!”
“小七且坐。”
花榮按住他的刀鞘,目光掃過眾人,“張財主敢如此橫行,定是有官府撐腰。
方才我瞧著鎮口的石碑,刻著‘知縣李達’的名字,這人我在清風寨時曾聽過往的商旅講過,據說專靠賣官鬻爵斂財,怕是與張財主勾連不淺。”
“哥哥,一個小小的知縣怕他作甚,若是他與這狗財主沒有勾連倒好,倘若有勾連,咱們今晚一並將他收拾了……”
阮小七攥著刀柄,憤憤的說道。
正說著,喬道清由脫招扶著,走了進來。
他臉色雖白,眼神卻亮:
“貧道睡夢中,聽到時遷兄弟的聲音,似有不平事。
若哥哥信得過貧道,可讓脫招隨石寶兄弟去探探張宅,他識得北漠的追蹤術,能辨護院的布防;時遷兄弟去縣衙,貧道夜觀天象,見西北方有晦氣,那知縣李達的賬房定在西廂房;至於張財主……”
他頓了頓,指尖不停地掐算著,“子時三刻,他必在東跨院丫鬟房裡行苟且之事,那時動手最是穩妥。”
脫招聽不懂這些彎彎繞,隻聽清“張財主”三字,猛地從地上蹦起來,抓起牆角的粗木棍就往外衝,被石寶一把拉住,他便急得用北漠話嗷嗷叫,眼裡的血絲像要滴出血來。
眾人不解,喬道清突然說道:
“當初貧道就是從一姓張的黑心財主手裡救下他……”
入夜,烏雲壓得很低,連狗都懶得吠叫一聲。
時遷悄無聲息的鑽進了縣衙,西廂房果然還亮著燈,一個留山羊胡的賬房正扒著算盤,桌案上堆著厚厚的賬冊。
他剛摸過去,忽聽窗外傳來腳步聲,忙一矮身鑽進桌底——竟是李達帶著賓佐進來,兩人正嘀咕著如何通過張財主將今年的賑災糧轉賣。
時遷屏住氣,待兩人走後,手腳麻利地將賬冊捆成一摞,又摸到李達臥房,從床板下翻出個描金匣子,打開一看,裡麵竟全是夜明珠、玉石、瑪瑙等稀奇寶貝,想來是平時搜刮來的民脂民膏。
他咬著牙,啐了口,揣上匣子就往縣衙外跑去。
這邊石寶帶著脫招摸到張宅後牆,脫招忽然按住他的肩,指著牆根的狗洞“嗚嗚”兩聲——原來護院在牆角埋了鐵蒺藜,一旁狗洞反倒成了活路。
兩人剛鑽進去,就見兩個護院舉著燈籠走來,脫招猛地撲上去,捂住一人的嘴,胳膊肘狠狠撞在他後心,那護院哼都沒哼就軟了,石寶也手起刀落敲暈了另一個。
東跨院裡正傳來不堪入耳的聲音。
張財主正趴在丫鬟春花柔軟的身軀上,雙手上下齊動,“寶貝兒!你想老爺沒有?”
春花在他肥胖的身軀下,做出一副欲拒還迎的樣子,“老爺,你這麼大半夜跑到奴家的房間來啦?
夫人要是知道了,還不……”
“她能把老爺我怎的?這個家,老爺就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