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篝火,照在堆成小山的金銀錠上,泛著柔和的光。
花榮蹲下身,從麻袋裡捧出一捧碎銀,分裝進早就備好的油紙包:
“每戶按人頭分,老人孩子多給些——記得把這字條壓在銀子底下。”
紙上是喬道清寫的“槐樹大仙花濟世”,字跡歪歪扭扭,倒真有幾分神神叨叨的意思。
阮小七拎起兩個沉甸甸的大包裹,往背上一套:
“哥哥放心!咱保證悄無聲息的完成任務!”
鎮裡的街巷靜悄悄的,隻有打更人的梆子聲遠遠傳來。
阮小七他們帶著人挨家敲門,卻不進門——隻把油紙包輕輕放在門檻上,再敲兩下門板便轉身離開。
有戶人家的老婆婆起夜,聽見動靜開門一看,隻瞧見個黑影消失在巷口,門檻上的紙包還帶著餘溫,打開一看,碎銀閃著光,字條上的字雖認不全,卻懂了是“神仙”送來了救命錢,對著老槐樹的方向連連磕頭。
王老實這夜睡得極不安穩。
昨日在鎮外老槐樹下看到張財主屍體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了自己剛滿周歲便夭折的兒子。
若不是張財主家惡犬咬人,自己的兒子也不會驚嚇過度夭折。
他翻了個身,正對著牆抹眼淚,忽然聽見院外傳來輕叩窗戶的聲響。
“誰啊?”
他披衣起身,心裡有些發緊。
拄著拐杖走到窗邊剛要開窗,那聲響便停了。
王老實和妻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了窗栓,外麵空蕩蕩的,隻有夜風卷著幾片落葉飄過。
他正疑惑,眼角瞥見窗台下放著個油紙包,借著月光摸起來,沉甸甸的。
打開一看,裡頭竟躺著兩錠大銀子、兩錠黃金,還有一小堆碎銀。
紙包裡還壓著張字條,他雖識字不多,卻認出了“樹大仙”“花”幾個字。
一旁的妻子正詫異,王老實猛地想起昨日聽看熱鬨的人說,張財主是被槐樹大仙收了去的。
此刻,握著銀子,他鼻子一酸,對著老槐樹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聲音發顫:
“兒啊,你看,槐樹大仙都知道咱們受的苦……這銀子,是給咱們盼頭呢,你在那邊也安息吧。”
天快亮時,最後一包銀子送完。
花榮站在鎮口回望,家家戶戶的窗紙後漸漸亮起燈火,隱約能聽見低低的歡笑聲,心裡踏實了不少。
而張家宅院,直到日上三竿才炸開鍋。
先是守庫房的仆役被凍醒,發現虛掩的庫房門,進去一看,錢窖空空如也,頓時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一哭驚動了滿院人,王氏剛從安神藥的昏沉裡緩過勁,聽見“家裡的銀子沒了”,當場就往靈堂的棺材上撞,被仆婦死死拉住;張大寶捏著空蕩蕩的鑰匙串,氣得把賬房先生的算盤摔成了兩半;張二寶拽著趕來的管家衣領嘶吼,三兒子則坐在地上,哭喊著“我的彩禮錢沒了”。
午時過後,縣太爺派的捕快才慢悠悠來了。
為首的捕頭叉著腰在庫房轉了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門閂,又問了問昨夜的動靜。
王氏哭哭啼啼說有“妖怪”,三個兒子吵著要嚴查,可問遍宅裡的人,不是說“夜裡頭頭暈得厲害”,就是“睡著了什麼也沒聽見”——誰也沒提昨晚是這麼昏睡過去的。
捕快們正沒頭緒,忽然有個小捕快跑進來:
“頭兒,鎮上百姓都在傳,今早家門口都多了袋銀子,還貼著字條,說是‘槐樹大仙’給的,說是張老財主做了虧心事,‘槐樹大仙’看不下去了,把錢還給大家了!”
捕頭心裡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