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
>阿娣在試卷按下血掌印的瞬間,整個考場陷入死寂。
>李姐衝進考場,當眾怒斥他“廢物”,粗暴地將他拖離現場。
>監考的王乾事卻顫抖著在血掌印旁寫下鮮紅的“60分”。
>消息傳遍工廠,黃毛失手打翻滾燙的飯盒,燙紅的臉扭曲變形。
>阿娣醒來,等到的不是轉崗通知,而是一紙“待崗察看”決定。
>監工老張的理由冰冷如刀:“考場擾亂秩序,行為極端。”
>血掌印推開的門縫,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合攏。
,——
阿娣那隻血手按在試卷上發出的悶響,像一顆燒紅的鐵彈砸進了冰水裡。時間被那聲黏膩的“啪嘰”徹底凍住了。空氣凝固,沉重得能壓碎骨頭。十幾雙眼睛死死地釘在講台前那張攤開的試卷上,釘在那個巨大、猙獰、邊緣正緩緩洇開暗紅與濁黃的血掌印上。濃烈的甜腥氣味蠻橫地鑽進每個人的鼻孔,無聲地宣告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慘烈。
監考的王乾事僵在原地,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下意識想上前收卷,手剛伸出一半,又像被那血印燙著了似的猛地縮回,指尖都在哆嗦。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眼皮耷拉得更厲害,眼神裡全是茫然無措的驚駭。那張飄落在地上的報紙,在他腳邊蜷縮著,無人理睬。
考場裡隻剩下阿娣粗重、破碎、如同破風箱拉動般的喘息。他整個人癱伏在冰冷的桌麵上,右臂無力地垂落,那隻剛剛完成驚世駭俗“書寫”的手懸在桌沿外,暗紅的血混著渾濁的膿液,沿著指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向滿是灰塵的水泥地。那聲音在死寂中異常清晰,像緩慢的喪鐘。
就在這時,“哐當”一聲巨響!
會議室那扇單薄的門被一股大力從外麵猛地撞開,狠狠拍在牆上,震得牆灰簌簌落下。門口的光線被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的身影堵住。李鳳英站在那兒,臉色比阿娣還要慘白幾分,嘴唇抿成一條鐵灰色的直線。她那雙慣常銳利如刀的眼睛,此刻燃燒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火焰,冰冷深處是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她的目光掠過講台,掃過試卷上那個刺目的血印,最終死死釘在癱倒的阿娣身上。
“廢物!”
一聲暴喝,如同冰棱炸裂,狠狠劈開凝固的死寂。李姐的聲音又冷又硬,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怒火。她幾步就跨到了阿娣桌前,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一把揪住阿娣後領和還算完好的左臂,猛地將他從桌麵上拽了起來。
阿娣的身體像一袋散了架的骨頭,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她架起。劇烈的晃動撕裂了肩頭的傷,劇痛讓他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呻吟。
“考個試都能弄成這副鬼樣子!丟人現眼!”李姐的聲音繼續砸下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抽打著阿娣殘存的意識,也抽打著整個考場的神經。她看也不看周圍驚愕呆滯的考生,更不理會講台上臉色慘白的王乾事,半拖半拽著阿娣軟綿綿的身體,轉身就往外走。
阿娣的腳拖在地上,發出沙沙的摩擦聲。那隻懸垂的、滴著血的右手,在慘白的光線下劃過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線。經過講台時,李姐的腳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的目光,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凍土,猛地掃過王乾事那張失魂落魄的臉,掃過那張印著巨大血掌印的試卷。
那目光像帶著實質的寒意,王乾事渾身一激靈,猛地打了個寒顫。在李姐那無聲卻重逾千鈞的逼視下,他下意識地、幾乎是顫抖著伸出手,摸索到講台上的紅筆。他咽了口唾沫,喉結劇烈地滾動著,眼神慌亂地避開試卷中央那片刺目的血紅,手指哆嗦著,將筆尖挪到試卷姓名欄“蘇阿娣”三個字旁邊那片小小的空白處。
他握著筆,手抖得厲害,仿佛那支筆有千斤重。筆尖懸在紙上,遲遲落不下去。李姐架著阿娣的身影已經快走到門口,那拖遝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王乾事額頭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終於,他眼睛一閉,手腕像是用儘了畢生的力氣,猛地往下一按!
一個鮮紅、刺目、力透紙背的數字,被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寫在了“蘇阿娣”的名字旁邊:
60
剛寫完最後一筆,門口的光線一暗,李姐已經拖著阿娣跨出了門。那扇被撞開的門,在慣性作用下,發出“吱呀”一聲悠長而空洞的呻吟,緩緩地、沉重地往回合攏,將那個巨大的血掌印和王乾事寫下的鮮紅“60”,以及整個考場十幾張凝固著震驚、茫然、厭惡的年輕麵孔,重新關在了死寂的房間裡。
消息像澆了滾油的野火,在午休前就瘋狂地舔舐過廠區的每一個角落。
“聽說了嗎?打包車間那個叫阿娣的殘廢!”
“考場裡!他把手上的繃帶撕了!那隻手,嘖嘖,爛得流膿!嚇死人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他媽的!他用那隻血淋淋的爛手!一巴掌拍在了試卷上!印了個血手印!我的老天爺!”
“血掌印?!”
“千真萬確!王乾事當場臉都嚇綠了!”
“後來呢?算零蛋了吧?”
“屁!李鳳英衝進去把他拖走了,罵得那叫一個難聽!可你猜怎麼著?王乾事……王乾事在血手印旁邊,寫了個‘60’!及格分!”
“什麼?!這他媽也行?!”
“血手印換來的60分!那小子……真他媽是條瘋狗!”
食堂裡人聲鼎沸,各種版本的細節在油煙氣、飯菜味和驚愕的唾沫星子裡飛速傳遞、發酵。每個聽到的人,臉上都變換著難以置信、惡心、隱隱的恐懼,最後定格在一種麵對無法理解之物的茫然。血掌印,及格分。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散發出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魔幻感。
黃毛端著剛打好的滾燙飯菜,鋁製飯盒裡是油汪汪的土豆燒肉。他正跟幾個狐朋狗友圍坐一桌,唾沫橫飛地講著昨晚在錄像廳看的武打片,模仿著裡麵的招式,一腳踹在旁邊的空凳子上,引得一陣哄笑。
“……那小子,還想考技術工?做夢!老子看他那手,遲早爛掉!”黃毛灌了一口菜湯,得意洋洋地抹著嘴,享受著同伴們附和的哄笑。
就在這時,那個爆炸性的消息,如同一個看不見的浪頭,猛地拍到了他們這桌。
“哎!黃毛!聽說了沒?打包車間那個阿娣!”鄰桌一個瘦高個扭過頭,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興奮和驚悸的表情,“今天考試,他媽的……他把他那隻爛手直接按在卷子上了!血呼啦差一大片!嚇死個人!”
哄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