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早已倒好了酒，高翠蘭端起酒杯道：“今天萬經理能來，真是給了麵子。”萬經理道：“瞧你說的，老領導在這裡，我敢不來嗎？來，咱們先敬老領導一杯！”說著，都端起酒杯。信書記對萬經理道：“今天老板請的是你，我隻是個陪酒的，還是先敬你吧？”萬經理忙道：“不敢當、不敢當。”八戒道：“你不是當經理了嗎，還說什麼不敢當、不敢當？”說得大家都笑了，一起乾了酒。
大家互相敬了幾杯，萬經理道：“今天得長話短說，那邊還有檢查組呢。”信書記問道：“檢查什麼呀？”萬書記道：“正常的安全檢查，都是咱們財貿口的分管領導。今天來檢查我們單位，不陪他們也不合適。”
信書記點頭道：“對，你是東道主，不能冷落了人家。”便對高翠蘭道：“既然這樣，萬經理是個直爽人，你們有什麼要幫忙的，儘快說吧。”
高翠蘭笑著對信書記道：“我剛才還沒說話呢，他就說我要搶他的生意，”她又問萬經理：“雖然是玩笑話，我覺得有點道理。你說實話，會影響你們生意嗎？”
萬經理看她認真起來，忙解釋：“能影響我們什麼生意呀？全縣的五交化商品供應都在我們公司，光倉庫就十幾個。你們生意能做多大，會影響到我們？起碼目前還不是對手。”高翠蘭道：“怎麼能成為對手呢，咱們永遠也不是對手。你是幫過我們的恩人。我的意思，要是有半點影響你們生意的話，再賺錢的買賣也不能乾！”
信書記對萬經理道：“高老板是個寬厚的人，她怕虧待了朋友，這就跟喝酒的一樣，寧傷身體不傷感情。”八戒端起酒道：“說的好，寧傷身體不傷感情。來，我敬你們兩位！”
萬經理喝了酒，放下酒杯，突然想到高翠蘭剛才提到曾經幫過她，不由得怔了一下。上一次幫忙搞貸款是為了他們買房，而且信書記作保，自己隻是跑跑腿而已。這一次如果提出貸款做生意的話，這個忙恐怕就不好幫了。特彆是聽豬老板吹得玄乎，知道他沒有經驗，更擔心他們兩口子遇到騙子。如果貸款被騙了，後果無法收拾。想到這裡，他知道自己不能口無遮攔、全打包票了。
於是試探性地問高翠蘭：“高老板，豬老板剛才也說了，上麵有關係，能搞到計劃內的商品，這是件好事呀，一般人沒有這樣通天的本事。你們需要我幫什麼忙的，儘管直說。隻要是我能辦到，絕對儘力而。不過，這也是一件敏感的事，我要是真正不能辦的，也彆難為小弟，隻能請你們原諒！”
高翠蘭忙道：“那是、那是，萬經理是個仗義的人，我們感謝都來不及，怎麼敢難為你呢？其實我們也不懂，多虧信書記指點，才想到請你幫忙。像這些自行車，電視機什麼的，都屬於五交化業務。即便老豬找到關係，人家肯賣給咱們，要是真正進這些貨，不得靠你們才行嗎？”
萬經理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場拍板道：“哦，這事好辦。以公司的名義去聯係就是了，我給你們出介紹信。”八戒看萬經理滿口答應，高興地道：“萬老弟真是爽快人。”可信書記道：“不光是介紹信的事，要是真能進到貨，還需要彙款、拿貨、運貨、收貨、銷售，一係列的事情，還有他們怎麼經營的問題，都得考慮。”
萬經理這才慎重地想了想，道：“噢，這個問題還真是個問題。不過，首先要弄清對方是什麼單位，是廠、還是公司。是吧，信書記？”
信書記點點頭。萬經理對八戒道：“他們需要你們辦理哪些手續，你們按照人家要求辦就是了。”
八戒道：“他們沒說要辦什麼手續，隻說可以賒賬，先把貨弄回來。”萬經理差點沒笑出聲來。問道：“先把貨弄回來？”八戒道：“對。”高翠蘭道：“這是他朋友說的，可能不懂生意。哪有那麼好的事，連信書記都不信。”
萬經理聽明白不是貸款的事，心情放開了。轉臉對信書記道：“老領導您也彆不信，現在的事情沒有做不到，隻有想不到。今天剛聽說一個消息，縣社的魏主任說的。這是最近才發生的事，可能是漕湖鄉的一個騙子，用蘿卜頭刻了兩個公章，冒充供銷社的人，在河北騙了一個車皮的罐頭拉了回來。東西騙走，沒見彙款，人家隻得報了警。警察查他有關手續，那公章分明就是假的。還跑到咱們縣社來查，根本就找不到簽合同的這個人。後來縣公安局配合調查，才排查到這個騙子，不止一次這樣騙。不過，他這次搞得太大了，幾十噸貨。可查著又能怎麼樣？這人早跑的無影無蹤了。”高翠蘭道：“這騙子膽也太大了。”
八戒聽萬經理講這件事，不知道什麼意思。對他道：“萬經理，你放一百個心，咱哥們可不是那樣的人。”萬經理道：“你想哪裡去了，怎麼會懷疑豬老板的朋友呢？我說的這隻是鄉下的一個小混混，就這麼大膽，早晚得倒黴。你朋友是什麼人？你們肯定是光明正大的關係。說實話，這個社會就是關係社會，有什麼關係就能辦什麼樣的事情。不然的話，怎麼會出現倒爺、大腕賺大錢呢？”八戒道：“還是萬經理見多識廣，是個辦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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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經理不好意思，道：“千萬彆誇我，你才真有本事呢。能搞到緊缺商品就算是大能人，何況還能讓你賒賬提貨。真正的人才是你，以後肯定是個大腕！”
高翠蘭嗔笑道：“八字沒有一撇，把他吹上天嘍。”八戒給高翠蘭一個鬼臉，道：“咦——還不信哪？”
萬經理問八戒：“豬老板，你既然賒賬都能把貨進來，還讓小弟幫什麼忙？”八戒道：“信書記說了，俺們酒店既沒有證、又沒有照的，就是進來了貨，怎麼朝外賣呀？”
萬經理拍著桌子道：“噢，信書記說得對。你們開的酒店，怎麼能經營五交化商品？”八戒道：“這不要請你幫忙嗎？”高翠蘭也道：“老豬他啥都不懂，光想空手套白狼。”八戒瞅她一眼，道：“瞧你說的，怎麼叫空手套白狼？”高翠蘭對萬經理道：“我也覺得沒有那麼容易，還得請你出主意，還得請你幫忙！”
萬經理想了想，道：“這事也好辦。隻要你能進來貨，我安排下麵門市部先給你們代銷，怎麼樣？”高翠蘭道：“當然行。我們自己不能經營，也隻能這樣。”萬經理道：“不過，代銷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把話先講明白，我們雖然是國營單位，現在跟過去不一樣，也是講究效益的，多少得給他們門市部一點利潤，不然的話我不好交代。”
高翠蘭聽他直言不諱地提出要利潤，知道是實在話，忙道：“可以可以，哪有白用人道理。既然生意合作乾，掙錢也得大家花，哪能隻往自己腰包裡裝呢。說句時髦的話，這叫合作共贏。就這麼說了，這件事如果能辦成，一切都由你做主。”
萬經理知道這件事八字沒有一撇，隻是口頭協議。立即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隻是給門市部一點小提成，讓他們乾得高興。大頭當然還是你們的，這樣做是為了合作更加順利，絕不會讓你們吃虧。”
高翠蘭道：“我們心裡明白，你考慮的周全。不光是這一次，如果真能做起來這方麵的生意，我們前麵有的是門麵，你還得替我們想個長遠之策哩。”萬經理毫不猶豫道：“那行啊，我們正在搞承包，隻要政策允許，今後公司可以在你們這裡設個門市部，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八戒高興地道：“現在弄個門市部不好嗎？”萬經理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承包還沒搞好。如果現在設門市部的話，派我們公司的人過來經營，隻能付個門麵租賃費，對你們來說，就沒什麼意思。”
信書記對萬經理道：“我覺得應該這樣行。你們單位有隻領工資不上班的職工吧？”萬經理道：“哪個單位沒有？掛著名子的好幾個呢，有的是領導的家屬，這不必說了。有的人更有能耐，你不是找工作難嗎？人家一個人兩份工作，同時在兩個單位拿工資。這是一般人物嗎？還有一些更是惹不起的，在社會上也是痞子，他們都是領導慣下來的。有的在外麵乾彆的生意，可是工資、福利少他一分也不行。你讓他上班他就跟你鬨事，叫你沒法工作。”八戒道：“誰敢跟你鬨事，你找俺老豬。”
萬經理笑著道：“你不知道單位的情況，這些人都有些背景，沒背景也進不了五交化。”高翠蘭道：“再有背景，也不能平白無故鬨事，不講理呀？”萬經理道：“你說他不講理，他理由多的是。他要求去單位的那些重要崗位，門市部主任呀、財務呀、保管呀，你放心交給他們嗎？”
高翠蘭明白意思，點頭道：“噢——也是。”萬經理道：“你要扣他們的工資，他們認為鐵飯碗是共產黨給的，你有什麼權利扣他的？如果你真扣了他的工資，那你的日子也沒法過了。文化局有個職工，可能在外麵搗動生意，長期不上班。這一次搞整頓，才一個月沒發他工資，他就用板車把幾個孩子拉到局長家裡，要跟局長過共產主義生活。鬨得局長沒辦法，隻得向上級反映。可上麵的領導敢去處理嗎？最後找到公安局，公安局的領導說，‘他是你的職工，到你家反映情況，要求解決問題是正常的，怎麼抓呀？再說了，抓了他，孩子怎麼辦？’後來局長再也不敢惹他。所以，對這樣的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讓他們上班才清閒呢。”
八戒、高翠蘭都聽得愣了。信書記道：“是呀，社會那麼大，什麼人沒有。走極端的雖然是個彆，也不能不提防。還是不激化矛盾為好。所以在人的問題上要處理得當。我的意思，等你們搞承包的時候，你就把這樣的人派到這裡來。”
八戒聽到這裡，瞪大眼睛問：“要這樣的人乾什麼？”信書記道：“你不是想在這裡開門市部嗎？隻有以他們公司人的名義才行呀。”八戒還要說話，被高翠蘭攔住，道：“聽信書記說。”信書記道：“他們來這裡隻是掛個名，如果願意跟你們乾，反正你們也需要用人，就讓他跟著乾。如果合不來，就發他一份工資、把他養起來就是了。有好多的單位就是這樣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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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經理覺得不妥，道：“這怎麼行呢？掛他的名，不成門市部主任了。他還巴不得呢？”信書記道：“你怎麼也聽不明白。我老糊塗了，叫這樣的人來給你當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