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6月底,在紐約,重建工作仍在進行,美國政府與秩序會戰鬥將其毀得不能再毀了,哪怕是在政府摧毀了秩序會的全部根據地,也不能阻擋一場接一場的小規模襲擊。
在港口,萊曼一行與亞恩會麵,後者帶著一名學徒,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光是看他身上的動作就可以知道,亞恩對他的訓練十分成功。
“向eo1010表示問候。”亞恩微微彎腰,而作為被問候者的馬庫拉臉上則露出一絲無奈。
“向eo1341表示問候。”他也說了一句,然後拉著旁邊幾人迅速後退,小聲談論起來。
“我很討厭倫納德在國際聯合委員會上通過的‘術語標準化’方案,它是我們每個人說話機械,去人格化、去情感化、去模糊化,即便總部完全免疫自然感染。”
說著,馬庫拉又拉著幾人往後退了幾米,這時候,萊曼提出了疑問:“漢密爾用‘萊曼小姐’稱呼過我,他並未用編號稱呼我。”
“他跟我是一類人。”馬庫拉的聲音更小了些。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
他們又走了回去。
一見到萊曼——這個還不知道編號的協會成員,亞恩旁邊的學徒就立即說了一句:“向生育功能體表示問候。”
生育功能體?
萊曼那張平靜的臉終於繃不住了,她的嘴角抽了抽,算是理解馬庫拉為什麼討厭術語標準化方案了。
稱呼萬分奇特,簡直比叫一位女性為“先生”還要令人震驚。
沒有理會萊曼的震驚,馬庫拉走上前,用這種機械化的、毫無感情的話語跟亞恩以及他的學徒溝通了一會,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硬是塞了“陳述”、“協議”、“資源”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
終於,痛苦的交談結束,亞恩帶著學徒離開,萊曼一行也如願以償的上了船。
他們仍然是最令人尊敬的頭等艙乘客,因此,他們享有優先優先登船的特權。
負責維持秩序的船員硬生生截斷了二等艙、三等艙乘客的道路,讓出一條寬敞的地方,在幾名船員熱情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自己的艙位。
一關上門,馬庫拉就開始談論起術語標準化來,聲稱其剝奪了人格、情感,剝奪了疑問句、感歎句,剝奪了一堆修辭手法。
在馬庫拉的高談闊論中,萊曼突然給出一個讓現場沉默的疑問:“照你所說,阿爾文其實已經違反了術語標準化所列的條條框框。”
原本的談論頓時踩了急刹車,馬庫拉回過神來,看著萊曼,思索片刻後,她開口道:“國際聯合委員會,或者說倫納德本人,能夠決定一個人是否要完全遵循術語標準化的條條框框——為了你,這樣一個對秩序病幾乎免疫的難得一見的家夥,他們可以為阿爾文開個特權,代價就是她需要像病人那樣吃更多的藥。”
“一個吃藥社會。”萊曼搖搖頭,一擺手,終止了這場談話繼續進行下去。
馬庫拉也閉了嘴,兩人都默契的保持著沉默,一直到船漸漸離港,緘默的眾人才有了一絲聲音。
“記錄員,這是我在離港前買的一份報紙,以及……看到的關於卡利克勒的通緝令。”
打破緘默的是安克西斯,她將一份報紙遞過去,通緝令也一並交給萊曼。
原本應該由大畫家親自為她的上司閱讀報紙的——至少在醫院時是這樣,但萊曼仍然決定親自上陣。
她將折成正方形的報紙打開,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個大大的標題——《法軍士兵倒戈與混亂》。
她看向遞給她報紙的安克西斯,後者介紹起上麵的內容來:“當時正是巴黎和會期間,當協約國代表走出凡爾賽宮時,原本維持秩序的幾名法軍士兵突然脫離隊伍,對法國總理喬治·克裡孟梭高唱起《德意誌之歌》,並大喊著‘德皇萬歲’,同時怒斥在場的所有協約國代表。”
看上去,已經沒必要繼續看了。
安克西斯將具體內容給說了出來,萊曼是打算直接放下報紙的,但她並沒這麼做,仍然將其打開,首先是皺巴巴的紙張,而後是上麵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