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棋盤落子驚七國
漢景帝前元三年的春日,未央宮的梨花落了滿院。劉啟盯著禦案上的輿圖,指尖劃過楚國地界,那裡用朱砂畫著密密麻麻的兵甲——吳王劉濞聯合楚、趙等七國,以“清君側,誅晁錯”為名起兵,檄文已傳遍關東。
“陛下,晁禦史大夫的‘削藩策’太急了!”丞相陶青跪在地上,袍角沾著梨花瓣,“七國皆言晁錯離間宗室,若不……”
“住口!”劉啟猛地拍案,玉鎮紙砸在輿圖上,驚飛了簷下的燕子。他想起晁錯昨夜的話:“陛下,藩王尾大不掉,削亦反,不削亦反。早削之禍小,晚削之禍大!”
晁錯是他的太子太傅,從東宮起就教他法家刑名之學。去年晁錯上《削藩策》,建議先削吳王劉濞的會稽郡,說劉濞“煮鹽鑄錢,招納亡人,早有反心”。劉啟信了,可詔書剛下,七國就反了。
“傳晁錯進宮!”劉啟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窗外,他的胞弟梁孝王劉武正帶著衛隊巡邏,甲葉摩擦聲像砂紙刮過人心。劉武是竇太後最疼愛的小兒子,一直盯著太子之位,如今七國之亂,他會不會……
晁錯來得很快,穿著朝服,額上帶著汗珠:“陛下,臣已擬好平叛詔書,令周亞夫為將,直取吳楚……”
“直取?”劉啟打斷他,拿起七國檄文,“你看看!他們說‘誅殺晁錯,複我封國’!現在滿朝文武都說是你惹的禍!”
晁錯梗著脖子:“陛下!匹夫之勇不可有,婦人之仁不可存!當年高皇帝大封同姓,如今尾大不掉,若不削藩,漢家江山遲早改姓!”
劉啟看著他倔強的臉,突然想起父親漢文帝臨終前的叮囑:“晁錯有才,但鋒芒太露,你要用他,也要防他。”現在看來,父親是對的。這把利刃雖然能削藩,卻也割傷了自己。
第二章讒言如刀割肺腑
入夜,劉啟在宣室殿召見袁盎。袁盎曾做過吳相,此刻穿著素服,跪在地上哭喪著臉:“陛下,臣有密策可退七國之兵。”
“快說!”劉啟湊近,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
袁盎壓低聲音:“七國反叛,名義上是‘清君側’,實則為了恢複封地。臣聽說吳王劉濞與晁錯有私怨,若陛下能……能殺晁錯,赦免七國之罪,恢複他們的封地,兵不血刃便可罷兵。”
“殺晁錯?”劉啟如遭雷擊,猛地後退半步。燭火晃了晃,映著袁盎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劉啟想起晁錯剛入東宮時,曾彈劾袁盎收受吳王賄賂,兩人因此結怨。現在袁盎突然獻策殺晁錯,是真心為漢,還是公報私仇?
“陛下,”袁盎叩首流血,“晁錯削藩,是為了一己之名,卻讓陛下擔上殺叔的惡名!如今社稷為重,個人恩怨為輕啊!”
就在這時,梁孝王劉武闖了進來,盔甲上還沾著戰場的塵土:“皇兄!七國兵鋒正銳,周亞夫說需要時間調兵!現在若不答應他們的條件,長安危矣!”
劉武的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劉啟的決心。他想起未央宮的百姓,想起列祖列宗的牌位,又想起晁錯那張總是板著的臉——他確實太急了,急得讓滿朝文武都反感,急得讓七國有了借口。
“好,”劉啟的聲音沙啞,“傳朕的旨意,命晁錯為禦史大夫……不,”他頓了頓,眼中閃過痛苦,“命太常寺準備,明日午時,在東市腰斬晁錯。”
袁盎和劉武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劉啟沒看他們,隻是盯著案上晁錯昨夜送來的平叛方略,上麵還留著墨跡未乾的批語:“兵貴神速,切勿猶豫。”
猶豫?劉啟苦笑。他現在不是猶豫,是要親手殺了自己最信任的臣子。
第三章血衣未乾君心悔
第二天中午,長安東市擠滿了百姓。晁錯穿著朝服,被囚車押來。他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捕,隻是不停地問獄卒:“陛下在哪裡?我要見陛下!”
監斬官是袁盎。他站在高台上,宣讀詔書:“禦史大夫晁錯,惑亂朝綱,離間宗室,著即腰斬,滅族!”
晁錯猛地抬頭,看向袁盎,又看向圍觀的百姓,終於明白了。他想起自己寫《削藩策》時的意氣風發,想起昨夜還在為陛下謀劃平叛,如今卻要穿著朝服死在自己扞衛的漢家土地上。
“劉啟!你對得起我嗎?!”他嘶聲怒吼,囚車旁的劊子手猛地揮刀。
鮮血濺在初春的土地上,染紅了晁錯的赤芾大夫朝服的蔽膝)。百姓們嚇得四散奔逃,隻有袁盎麵無表情地看著,仿佛在看一場無關緊要的戲。
消息傳到未央宮時,劉啟正在吃午飯。他拿起筷子,卻怎麼也夾不起菜。蘇文跪在地上,聲音顫抖:“陛下,晁禦史……已伏法。”
劉啟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來,撞翻了食案,碗碟碎了一地。“他說什麼了?”
蘇文不敢抬頭:“他……他喊陛下的名字,說……說您對不起他……”
劉啟捂住胸口,隻覺得一陣惡心。他跑到窗邊,看著東市的方向,仿佛能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他想起晁錯第一次教他讀《韓非子》時的情景,想起晁錯在雪夜裡為他批改奏折的樣子,想起晁錯昨天還在勸他“切勿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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