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二年的長安,暑氣蒸得人喘不過氣。興慶宮裡的水晶簾被風吹得叮咚作響,楊玉環斜倚在沉香榻上,指尖捏著半顆荔枝,果肉晶瑩如淚。\"嶺南的荔枝,終究是不如蜀中...\"她輕聲歎息,聲音比簷下的風鈴還輕。
正在批閱奏折的李隆基猛地抬頭,朱砂筆在宣紙上暈開墨團。他望著貴妃腕間晃動的紅玉鐲,想起三日前她盯著貢品荔枝時黯淡的眼神。\"高力士!\"皇帝突然拍案,\"傳朕口諭,即刻開辟荔枝驛道!\"
當夜,嶺南官道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驛卒們身披特製的冰匣,馬不停蹄地向北奔去。每三十裡換一匹馬,每百裡換一個人,鮮血浸透馬鞍,卻無人敢停——貴妃等著嘗鮮呢。
華清池的溫泉蒸騰著霧氣,楊玉環泡在水中,發絲如墨散開。李隆基蹲在池邊,親手剝著剛送到的荔枝:\"娘子嘗嘗,這次的妃子笑,可比上次的甜。\"水珠順著貴妃的肩頭滑落,滴在皇帝手背,燙得他心頭一顫。
\"三郎,你說...\"楊玉環含著荔枝,聲音軟糯,\"若有一日我失寵了,你還會為我摘星星嗎?\"
皇帝的手指頓了頓,將她摟進懷裡:\"朕的江山可以不要,但不能沒有你。\"遠處傳來絲竹聲,梨園弟子正在排練新曲《霓裳羽衣》,卻不知這靡靡之音,正將大唐推向深淵。
楊國忠在丞相府裡把玩著官印,笑得合不攏嘴。自從妹妹封妃,他的權力就像吹氣球般膨脹。\"來人,\"他吐出一顆葡萄核,\"把那個彈劾我的禦史,扔到嶺南喂瘴氣!\"門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他卻隻是端起酒杯,繼續欣賞歌姬的舞姿。
朝堂上,正直的官員們聯名上書:\"陛下!荔枝驛道勞民傷財,楊國忠禍亂朝綱...\"話未說完,李隆基已將奏折撕得粉碎:\"朕寵自己的女人,何罪之有?\"金鑾殿上,楊國忠得意地撫著胡須,而張九齡的門生們,正被侍衛拖出殿外。
安祿山在範陽大營裡,望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荔枝驛道冷笑。他拍了拍隆起的肚子:\"李隆基為了個女人,連國庫都要掏空了!傳令下去,加緊練兵!\"燭火搖曳中,他的影子投射在牆上,猙獰如獸。
馬嵬坡的雨下得昏天黑地,楊玉環攥著李隆基的衣袖,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三郎,我不想死...\"她的聲音被雨聲吞沒。楊國忠的頭顱掛在旗杆上,鮮血順著旗麵往下淌,染紅了腳下的黃土。
\"貴妃娘娘,莫要為難陛下。\"陳玄禮握緊劍柄,\"將士們說了,不殺楊氏,誓不護駕!\"李隆基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愛人,又望向身後怒目而視的軍隊,突然想起那年華清池,她浸在溫泉裡問他的話。
白綾繞上脖頸的瞬間,楊玉環突然笑了。她想起嶺南飛馳的快馬,想起華清池的月光,想起楊國忠臨死前驚恐的眼神。\"三郎,來生...\"話音未落,身子已懸在半空。雨越下越大,衝刷著馬嵬坡的血跡,卻衝不掉這段絕戀背後的血色真相。
多年後,白居易路過馬嵬坡,寫下《長恨歌》。長安的百姓們爭相傳誦,卻不知詩中\"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浪漫背後,藏著多少冤魂的泣血,多少王朝的歎息。而那條為了荔枝開辟的驛道,早已荒草叢生,隻留下斑駁的馬蹄印,訴說著一個帝國由盛轉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