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朱仙鎮的最後凱歌
紹興十年盛夏,朱仙鎮的空氣裡彌漫著硝煙和血腥味。嶽飛率領的嶽家軍已經在這裡與金軍對峙了整整三個月,護城河被染成暗紅,城牆上的箭簇密密麻麻,像插滿了鋼針。
“將軍!金兀術的主力已經撤回開封,咱們要不要乘勝追擊?”副將張憲渾身是汗,甲胄上的血漬已經結痂,他手裡的長槍還在滴著血。
嶽飛站在城樓最高處,手按腰間的瀝泉神槍,望著遠處金軍撤退的煙塵。他的戰袍被炮火熏得發黑,臉上沾著泥土,唯有雙眼依舊銳利如鷹。“傳令下去,休整三個時辰,備好乾糧,黃昏時分兵發開封!”
“將軍英明!”士兵們齊聲呐喊,聲音震得城樓瓦片簌簌作響。城樓下,嶽家軍正在掩埋陣亡將士的屍體,每個墳頭都插上小木牌,上麵寫著將士的姓名籍貫。
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兵抱著長槍,跪在戰友墳前哭:“柱子哥,你說過等打退金兵,就帶我回湯陰老家看爹娘……”嶽飛走過去,將一件乾糧遞給他:“好好活著,替你柱子哥看看太平後的江山。”
少年兵接過乾糧,重重磕頭:“將軍,我跟你殺到開封去!”
黃昏時分,嶽家軍整裝待發。嶽飛騎著戰馬“白龍駒”,舉槍指向開封方向:“弟兄們!直搗黃龍府,與諸君痛飲耳!”
“直搗黃龍!痛飲黃龍!”的呐喊聲劃破天空,數萬嶽家軍像潮水般湧出朱仙鎮,旗幟上的“精忠報國”四個大字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就在這時,三匹快馬從後方疾馳而來,驛卒舉著金牌高喊:“聖旨到——嶽飛接旨!”
嶽飛勒住馬韁,心裡咯噔一下。他翻身下馬,跪在地上接旨。驛卒展開聖旨,尖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嶽飛孤軍深入,恐遭不測,著即班師回朝,不得延誤。欽此!”
嶽飛愣住了,抬頭問:“就一道聖旨?”
驛卒眼神閃爍:“將軍接旨吧,京城還有要事。”
張憲急道:“將軍!咱們離開封隻有四十裡,現在班師,之前的犧牲全白費了!”士兵們也議論紛紛,個個麵帶怒色。
嶽飛沉默片刻,雙手接過聖旨:“臣……遵旨。”他翻身上馬,聲音沙啞地傳令:“全軍……班師。”
“將軍!不能班師啊!”無數士兵跪倒在地,“我們不怕死,殺到開封去!”
嶽飛閉上眼睛,一滴淚落在戰袍上。他猛地拔劍,將身邊的旗杆劈斷:“君命如山!違令者斬!”
暮色中,嶽家軍緩緩撤回朱仙鎮,與來時的氣勢如虹不同,回程的隊伍裡滿是壓抑的沉默。嶽飛走在隊伍最後,望著開封的方向,長槍在手中握得咯吱作響。
第二章風波亭的千古奇冤
紹興十一年冬,臨安城寒風刺骨。大理寺的天牢裡,嶽飛戴著沉重的鐐銬,蜷縮在稻草堆上。他已經被關押了三個月,曾經挺拔的身軀消瘦了許多,但眼神依舊堅定。
牢門被打開,秦檜的心腹萬俟卨帶著獄卒走進來,手裡拿著紙筆:“嶽飛,招了吧!承認與嶽雲、張憲謀逆,還能留你全屍。”
嶽飛抬起頭,冷笑一聲:“讓我招供?拿筆墨來!”
萬俟卨以為他要認罪,連忙遞上紙筆。嶽飛接過,在紙上寫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個大字,筆力遒勁,力透紙背。
“好個不識抬舉!”萬俟卨將紙揉碎,“給我打!打到他招為止!”
獄卒們蜂擁而上,棍棒落在嶽飛身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嶽飛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直到昏死過去。
消息傳到相府,秦檜正在與妻子王氏圍爐取暖。王氏端著茶杯,慢悠悠地說:“相公,‘縛虎容易縱虎難’啊。”
秦檜點點頭,提筆在紙上寫下“嶽飛”二字,又重重劃了個叉:“明日早朝,奏請陛下賜死。”
第二天清晨,風雪交加。宋高宗趙構坐在偏殿,手裡捏著秦檜遞上的“罪證”——幾張偽造的嶽飛與金軍往來的書信。“真的……要殺他?”
秦檜躬身道:“陛下,嶽飛功高震主,麾下嶽家軍隻知有將軍,不知有陛下,若不除之,必成後患。何況金兀術說了,不殺嶽飛,就不議和。”
趙構看著窗外的飛雪,想起嶽飛朱仙鎮班師時的不甘,又想起金軍鐵蹄下的江山,最終歎了口氣:“就……依你所奏吧。”
風波亭的雪下得正緊。嶽飛、嶽雲、張憲被押到亭中,周圍站滿了刀斧手。嶽飛看著漫天飛雪,突然開口:“我想再唱一遍《滿江紅》。”
監斬官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嶽飛挺直脊梁,聲音在風雪中回蕩:“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唱到“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時,他的聲音哽咽,淚水混合著雪花滑落。
嶽雲跪在父親身邊,泣不成聲:“爹!”
嶽飛摸摸兒子的頭:“雲兒,爹教你的‘精忠報國’,要記一輩子。”他轉向張憲,“憲兒,嶽家軍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守住咱們的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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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憲重重磕頭:“將軍放心!”
監斬官看了看時辰,高聲喊道:“時辰到!行刑!”
嶽飛最後望了一眼南方,那裡是臨安的方向,是他誓死保衛的大宋江山。他閉上眼睛,引頸就戮。刀光閃過,熱血濺在潔白的雪地上,像綻開了一朵朵紅梅。
風雪更大了,仿佛要掩蓋這樁千古奇冤。亭外的老獄卒偷偷撿起嶽飛掉落的鐐銬碎片,藏在懷裡,淚水混著雪花流進嘴裡,又苦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