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卡在第七響時,林小川指尖的青銅羅盤突然迸出火星。他蹲在琉璃廠廢墟焦土上,看到地縫裡滲出的血水竟凝成北鬥七星,最末搖光星的血點,正對著呂四娘心口那枚泛著幽光的九蓮印。
年瑤珈的軟劍挑開冒煙的焦木,鎏金匣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玄色騎裝肩頭沾著夜露,馬尾辮梢卻係著沈青娥生前最愛的石榴紅綢,"這匣子裡的《靈樞注疏》,可是聖祖爺當年親賜年家的鎮宅之寶。"
呂四娘的冷笑從斷牆後飄來,玄衣下擺沾著未燃儘的丹爐灰:"年大將軍剿匪時,連孕婦腹中的《黃帝內經》殘篇都要活生生剜出來。"
她抬手撥弄發間苗銀北鬥簪,銀飾在風中輕響,"就像二十年前,他們剖開我娘的肚子取走星脈訣總綱。"
林小川心口一震,星脈訣竟自行運轉至第四重。他看見兩道淡金色光帶在虛空中糾纏:年瑤珈的姻緣線如細鏈,呂四娘的複仇線似利刃,交彙點竟在養心殿龍榻位置。正要開口,腳下地麵突然轟然塌陷,露出灌滿水銀的八卦池。池底沉睡著九具琉璃棺,每具棺中人後背都刺著猙獰的九蓮印。
"這才是皇上煉丹的真引子。"呂四娘揮劍斬斷鐵鏈,最近的棺槨漂上水麵。
棺中女子竟與沈青娥生得一模一樣,隻是心口插著支刻滿《連山》卦象的青銅釘。他指尖剛觸到棺蓋,星脈訣便如潮水翻湧,無數畫麵湧入腦海:雍正手持墨玉扳指,將青銅釘緩緩旋入女子天突穴,女子眼中淌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汞液。
年瑤珈突然攥緊他後領,指尖幾乎掐進他鎖骨:"看水銀裡!"波光粼粼的池麵浮現養心殿內景。
雍正正將一枚金丹喂給渾身刺滿北鬥紋的宮女,那宮女耳後赫然有梅花形胎記,正是三個月前投井的沈府丫鬟小翠。
"你們年家好手段。"呂四娘踏水而來,苗銀簪尖挑起年瑤珈腰間的青銅鎖鏈,"用白蓮教遺孤煉藥,還把鎖鏈紋路刻成北鬥陣……"
"住口!"年瑤珈突然甩脫鎖鏈,騎裝下擺裂開道口子,露出腰間舊疤,"我嫁進張家當繼室,不過是為了……"
池底驟然射出三百六十根血蠶絲,每根絲端都係著刻滿卦辭的銅錢,在半空織成流動的《周易》卦圖。
林小川運轉星脈訣第五重,隻見無數可能性在眼前分裂。銅錢軌跡忽而化作殺陣,忽而凝成丹爐,最終在坍縮瞬間聚成致命的"地火明夷"卦象。他揮刀斬向陣眼銅錢,刀刃卻撞上金石之聲:那些銅錢竟是金丹殘渣混合人血鑄成。
呂四娘猛地撞開年瑤珈,池中水銀突然爆成細針,如暴雨襲來。林小川扯下外袍急速抖動,布料在量子態中虛實交替,竟將毒針儘數兜住。他盯著針尖倒影,此時的雍正正用墨玉扳指在沈青娥後背刻九蓮印,而窗外立著個與年貴妃容貌分毫不差的女子,隻是眼角多了道刀疤。
年瑤珈突然將軟劍刺入左肩,鮮血濺在羅盤上:"以年氏血,開星圖!"羅盤迸發青光,浮現出《靈樞·量子篇》殘文。
林小川在流光中看見星脈訣第七重真義:需用九位九蓮印女子的心頭血為引,在月食夜逆轉時空。
池水劇烈沸騰,九具棺槨同時開啟。青銅釘震動聲中,林小川懷中羅盤發出尖嘯。呂四娘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跳動的九蓮印:"現在明白麼?我們都是……啊!"
爆炸聲震碎地宮穹頂。林小川被氣浪掀飛的瞬間,透過坍塌的石梁看見:雍正寢宮琉璃瓦上,三百六十名刺著北鬥紋的宮女正對著初升新月跪拜,她們的動作竟與羅盤星圖分毫不差。
屍蠶粉的氣味混著血腥氣鑽進鼻腔時,林小川正用星脈訣修複破損的奇經八脈。年瑤珈靠在八卦池邊,用軟劍挑開纏在腰間的青銅鎖鏈,鎖鏈墜地時發出清脆的"叮叮"聲,與琉璃棺開啟的響動詭異地重合。
"你以為我想當這繼室夫人?"她撕下半幅染血的衣袖裹住傷口,指尖劃過鎖鏈紋路,"三個月前軍機處密報,說年家暗地用白蓮教"九星續命"之術……嗬,我親哥哥竟用親妹妹的生辰八字煉藥引子。"
呂四娘突然冷笑,苗銀簪尖挑起塊焦木:"年羹堯剜我娘心脈時,可曾念過兄妹之情?"
她足尖輕點水麵,激起的漣漪中映出年瑤珈藏在袖中的庚帖。那上麵的生辰八字,竟與呂四娘亡母的忌日分毫不差。
血蠶絲突然再次攢動,三百六十枚銅錢在空中組成"火雷噬嗑"卦。林小川揮刀斬斷三根絲線,刀刃卻被震得發麻:"這些金丹殘渣裡……有活人魂魄?"
"何止魂魄。"年瑤珈突然將鎖鏈甩向河圖陣,九具棺槨應聲轉動,"每具棺材底下都刻著白蓮教秘咒,用少女經血養了二十年……你聞這水銀味,是用嬰胎骨灰調的。"
呂四娘的劍尖突然抵住年瑤珈咽喉:"你早知道地宮秘密,為何帶我們來?"
"因為……"年瑤珈直視她眼底的殺意,忽然慘笑,"因為沈青娥死前,將最後一枚九蓮印刻在了我身上。"她扯開衣領,鎖骨下方果然有枚淡青色印記,正隨著呼吸明滅,"皇上要湊齊九星連珠,我若不來,你們早成了煉丹爐裡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