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加特公司總部,坎特伯雷公館的主樓大廳在深夜裡靜悄悄的,今夜冰窖的大門又一次被打開,鬆動的地下彌漫出寒冷的冰霧。
維羅妮卡博士帶著兩名助手從電梯下降,渾身包裹著防化服,呼吸都要經過空氣淨化器的過濾,麵罩上滿是吐出的水汽。她沒有走尋常路,在冰窖的內部兜兜轉轉,通過六扇沉重的鈦合金大門,最終抵達冰窖的底層。
她接到公司高層的指示,前往這裡取一樣東西,隻有在董事會全員通過的情況下這一層才會被授權開啟,很少有人能下到這裡,知道這裡存放著什麼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人們隻知道冰窖有前六層,卻不知道還有隱藏的第七層,為了掩蓋這裡是沒有電梯能夠直通這一層級的,要繞過迷宮般的前六層,經過所有前置的安保措施,最終抵達秘密的最深處。這裡所有的門都無法從內部打開,整個第七層實際上是一座封死的陵墓,一旦踏入不可返回,這種設計是為了防止裡麵保存的東西有一天自己跑出來。任何前往這裡的人,想要返回隻能和同樣已授權的高級職員作伴,雙重保險,要留另一位被授權的職員留在外麵為自己開門,才能夠重返地麵。
一位助手留在了外麵,隨著維羅妮卡博士和另一位助手的進入,黑暗裡停歇的電力係統被打開了,一束光從層級的正中心打下來,粒粒光塵就像是飄浮的羽毛降落,悠然灑在一張隻夠一個人睡下的柔軟小床。一個女孩伏在床上,臉埋進臂彎裡熟睡,銀色的發絲像是生長了數十年未經修剪,根係那樣盤在地上,薄弱的身子披著羊毛的薄毯,呼吸淺淺的,長長的睫毛透著亮。
維羅妮卡博士褪下悶濕的防化服,火紅的長發肆無忌憚地灑下來,呼吸重新變得通暢起來。這一層的溫度要略高於前幾層,隻靠著便衣保暖就不會覺得冷,藏在天花板的空氣過濾裝置常年保持加氧。
“穿著這破玩意難受死老娘了。”維羅妮卡博士罵了一聲,指使助手帶著裝著針頭和玻璃管的托盤向前,她不想拖延時間,這位看似無害的睡美人總是令人膽寒。
助手走到床邊蹲下去,把托盤放在地上深吸一口氣,開始對女孩裸露的手臂皮膚消毒,采血悄然無聲的進行。
偌大的層級裡缺乏光線,大部分的角落都隱藏在黑暗裡,所以身後出現來人的時候維羅妮卡博士沒有及時意識到。
“列娜,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維羅妮卡博士發現了從背後接近的葉列娜。她沒有穿防化服,腳步很輕,輕得讓人聽不到,直到走近身邊才被發覺。
“我聽說總部決策,要取7毫升她的血,注射給陸西安。我怕你們會把她弄疼,所以來看看。”葉列娜說,“放心,我也有授權。”
維羅妮卡博士糾結地想要攔住她,卻還是讓她靠近了小床。
“隻取了一點,她不會疼的。甚至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態她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維羅妮卡博士說,“她已經‘死’去了,列娜。”
“我知道。”
葉列娜長長歎了口氣,帶著無儘的憂傷與哀愁,沒有人曾見過她這個樣子。
“她是我當初的朋友裡唯一還沒有被埋葬的那個,我不忍心她在這裡不見天日,隻能一個人孤獨地長眠下去。”葉列娜說。
“隻有你會把她當做朋友。我們都管她叫‘月神’或者‘睡美人’。”維羅妮卡博士說,“她是自己‘睡著’的,在哪裡都一樣。這種狀態介於生或死之間,身體還在發育,意識卻永久的喪失了,她被困在一個漫長的夢境裡,那裡時間的流速和外界不一樣,也許已經夢了一萬年。”
葉列娜點點頭,沒有回答什麼。
一萬年,那是從人類剛開始掌握使用石器到現在高樓四起那麼久,這期間足夠人類的技術更新換代上百次,足夠見證一汪湖泊變成沙漠,沙漠化作密林,一座座山脈在地殼運動中拔地而起,一段段曆史在時光中被磨平。沒人能想象這個夢到了最後會有多孤獨,多麼……絕望。
“你們取完了嗎?她的血。”葉列娜轉移起話題。
“已經取完了。”維羅妮卡博士看著助手將針頭從她臂彎裡拔出,濃鬱粘稠的黑血注入指節大小的玻璃容器。這些血是活的,像在最深暗的地獄裡滋生的魔鬼,即使被抽離體內,還在像岩漿一般流淌,衝擊在玻璃容器上,震蕩。
助手將玻璃容器收好,裝進一個防彈密碼箱,鎖好之後才拿起醫療棉簽沾取碘伏為她重新消毒。不是第一次了,女孩手臂上留存著大大小小的針孔像顏料那樣發青,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被畫上去的,這都來自數不清次數的采血。拔出針頭的時候,針眼裡甚至沒有血液能夠滲出來,她的血已經快被抽乾了,靜脈達不到足夠的壓力去往外滲血。
維羅妮卡博士心裡雖然於心不忍,但還是默念著不能心疼這個孩子,她之所以被關在冰窖的最深處裡,安全級彆高於所有煉金藏品,甚至那件“羊皮書卷”也沒能有資格被存放在這裡,正是因為她不可估量的威脅。如果有一天她從睡夢中蘇醒,總公司會立即啟用最高優先級清除指令,不計一切代價殺死她,哪怕是整個坎特伯雷公館加上整個維也納跟她同歸於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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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完了之後就彆打擾她了。平時的話,給她放點音樂,她喜歡《inke,inke,ittestar》。”
葉列娜說著,坐到那張小床上,小心地將女孩的腦袋搭上自己的膝蓋,不驚擾她香甜的沉睡。
地下幾十米的冰窖最深層沒有月光,隻有頂部模擬月亮的一盞巨型平麵環燈,灑下輕柔的熒光。這些光落在葉列娜身上,鍍上一層水霧似的銀,整個人仿佛單薄的快要折斷。維羅妮卡博士發現了這一點,她現在很虛弱,臉色看起來就像是月光映照在臉上那樣蒼白,毫無血色。
“列娜,你又用了那個能力?”
維羅妮卡博士敏感地察覺到了事態嚴肅,抓起葉列娜的手腕去摸脈搏。這種古老的診斷方式迅捷且高效,通過動脈血管的搏動頻率能感受到她的狀態很糟糕,心跳和泵血都是亂的,像有無頭的蒼蠅在體內橫衝直撞。
“嗯。”她抽出手輕盈地回答,纖細的手指撫摸著沉睡女孩的頭發。
“你瘋了嗎?列娜!你本身就沒有多少命能活了,再去使用那個能力隻會再縮短這個時間,你本來能平安的活到三十歲,這樣一次次動用不該動用的力量,你真的要讓自己英年早逝嗎!”
極度的焦急甚至使維羅妮卡博士憤怒起來,偌大的怒氣向著葉列娜傾瀉。
葉列娜先是沒著急回答,一絲一縷把女孩淩亂了的發絲都理順,彆在耳後,把手放在她冰涼的臉頰上傳遞體溫。
“無奈之舉,我也沒有想過情況會那樣緊急,放任下去陸西安可能會死。在更大的宏圖裡他很重要,所以他還不能死。”葉列娜輕輕地說,“彆告訴我父親。”
維羅妮卡博士焦急地在房間裡踱步。
“總部能為你提供的治療手段很有限,你應該跟著一起去‘莉菲雅山’的,隻有那裡才能為你換掉壞死的身體組織!”維羅妮卡湊上前去,逼近她,“‘黑血’會用專機護送去到那裡,很快就起飛,你必須要去!”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我隻是想來再看她一眼。”葉列娜的聲音裡帶著憂傷,俯下身子親吻女孩的臉頰,就好像是道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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