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奪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可他不想讓她一直被蒙在鼓裡。
“度銘城局長,他一向都對你很好吧,但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想過,為什麼關於你骨頭能夠封存異物這個秘密,會暴露給島國那邊?”
在紀予疑問的視線下,溫奪冷靜的說出自己調查到的一些真相。
“他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確是個合格的局長,但他也有軟肋......阿予,你視他如父如師,但他決定送你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要犧牲你,因為他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老師會為了錢就......犧牲我?”
紀予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老師那樣光風霽月的人,會選擇為了錢,而背棄自己的信仰,犧牲自己的學生?
這不可能!
“他清廉了一輩子,但是敗在了那個嗜賭如命的兒子手裡,島國神宗以巨額賭債挾製了他唯一的兒子,要求他必須這麼做,度銘城知道他要賠上晚年的名譽,和他堅持了一輩子的信仰,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紀予被突如其來的信息給砸懵了,她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溫奪看到她這個模樣,無奈的勾起唇角。
“很難相信,是吧。所以我才說......麵對你的質問,我無從反駁,因為我如果告訴你了真相,你也會覺得我是在栽贓他,來挽回你。”
“閉嘴!”
紀予粗暴的打斷他的話,她雙眸緊緊的凝視著溫奪,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撒謊的痕跡。
可沒有,一丁點都沒有。
溫奪坦坦蕩蕩,他眼眸如琥珀,但此刻裡麵沒有半分的算計摻假,他知道在這件事上,他要誠實到底,否則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紀予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攥緊,她當年九死一生逃出來,顧歸的身份已經確認死亡。
她隻能隱居在虔來山上修養,在那段灰暗的時光裡,她無數次的回想,想要知道計劃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紀予懷疑過109局的任何人,但唯獨沒有懷疑過製定計劃的老師。
可現在,溫奪卻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
死間計劃,從一開始就是針對她的圍獵絞殺。
是度銘城向島國實驗室示好的誠意。
那自己算什麼?
紀予的眼淚毫無預兆的滴落,她眼睫輕顫,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當初絕望的境地。
原來她一直都是被自己人背刺的嗎?
溫奪看見她這副模樣,不顧身體重傷撐著下床,他抓住紀予的手,即使她用力掙脫也不願意放手。
他的聲音響徹房間的每一處角落。
“阿予,阿予你聽我說!”
“我做錯了事,我認,我對不起你,我改!但我求你信我,度銘城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老師,當年的事說不清楚,他榮譽退休,被關在精神病院裡,這本身就是他下的一步棋,沒人再去為當年的顧歸翻案,隻有你能!”
溫奪緊緊的攥住她的手,他不顧一切的剖露自己的心聲。
“當年的我不後悔遞給你刀,因為不管你是自裁還是自保,至少你能掌握自己的性命,但我不奢求你原諒!”
溫奪的聲音嘶啞,他緩緩跪地,臉上儘是一派卑微。
明明習慣了以高位者自處,卻在她的麵前卑微的如同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他的眼淚不值錢一般的掉下來,眼眶猩紅,整個人脆弱破碎到了極點。
“阿予,彆原諒我,連現在的我都無法原諒當初的我,我不後悔,但我後怕......現在的我如果知道,當初那把刀或許會害你葬送性命,那我寧願我死也不會給你。”
“我違背了任務,我該擔著你的恨!或許你不信,但我自己都恨我自己......”
他不後悔,因為比起局長在任務裡交代讓他給紀予毒藥,他給出的是刀,他對她還抱有一絲生還的期待。
可他後怕......
他怕當時的紀予真的挺不下去,那麼後來的自己也就不會愛上她。
如果當時紀予死了,那他這一輩子,將永失所愛......
“不關你的事。”
紀予已經想清楚了所有的事,她是顧歸的時候,肩上背負著109局的重擔。
度銘城當時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異物封存手段,可還是不斷的抽取自己身上的骨頭。
他說,隻有她的骨頭才是最絕佳封存異物的容器。
怪她當時太蠢,太容易輕信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師。
看看啊,現在沒了她的骨頭,109局不還是照樣可以選擇以其他方式封存異物嗎?
原來不是非要用她的骨頭,隻不過是度銘城習慣了自己的付出。
紀予緊緊的閉上眼,她擦乾了自己的眼淚。
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緒之後,她彎下腰伸手扶住了溫奪。
“溫奪......做過的事就彆後悔,我還活著。”
“幸好你還活著,幸好我愛你。阿予,如果沒有愛,我這一生活的就太煎熬了,可是有了愛,又時常會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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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奪烏羽似的睫毛控製不住的顫抖,細小的眼淚掛在眼睫下,看上去像極了易碎品。
他英挺的鼻尖通紅,襯出那張皮囊漂亮的驚心動魄。
他緩緩抬起眼眸,姿態低入塵埃。
“我是垃圾,但我的愛不是......”
當時的他孑然一身,活的像一具空洞的軀殼。
但現在他隻祈求他的阿予能夠彆鬆開他的手。
溫奪不肯起身,始終跪在她的腳邊,以完全謙卑的姿態尋求她的原諒。
紀予緊緊閉上眼,她心裡某塊始終堅持的信仰悄然崩塌。
縱然她的心結被他解開,也理解了他為什麼會那麼對自己。
可她沒想到,真相會這麼血淋淋的呈現在自己麵前。
她緩緩歎了一口氣,聲線之中帶著涼薄,“......如果不是你給的刀片,或許我還沒辦法逃出來,溫奪,你覺得死亡是結束痛苦,那我不這麼覺得,與我而言,自我了結,帶著恥辱死在他國是懦夫之舉,我還是活下來了,即使無數次陷入深淵,我都會不竭餘力的救自己於水火千千萬萬次,我不怪你了,你起來吧。”
溫奪苦澀勾唇,說出的話他自己都覺得虧欠。
“如果我說,比起看你死,我更期待看你怎麼活,你信嗎?”
“阿予,我半生囚牢,連我都有走不出的痛苦桎梏嗎,死對我來說是好事,或許如果不是在這兒遇到你,下山之後,我可能就會了解性命,你身上有我不曾有的頑強堅韌,於是我開始有了期待......”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尤為平靜,他在把自己整顆心剖開展露給她看。
如果他的情感是一張白紙,那他寧願讓紀予寫上滿目的荒唐。
她大可把他弄得在臟些,也好過不要他......
溫奪低下頭,一步一步挪著跪在她腿邊,即使牽動著身上的傷口,每一寸靠近都會讓他感受到疼痛,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你質疑我真心作假,但我可以算計所有東西,唯獨算計不來真心,當初......你對我荒唐事做了個遍,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我會肯。即使沒有名分,我也願意同你不清白的滾一遭,甚至我還向你自薦枕席,很不值錢吧?”
“阿予,在這段感情裡,你永遠都是上位者,因為我把自己看的很輕賤,我抱著即使不能正當要個名分,那我也可以當情人的心態,我隻求你看我一眼,你看看我,我就願意飛蛾撲火。”
他的眼淚掛在睫毛上,細小的淚珠晶瑩剔透,瓷白色的肌膚襯托出五官的驚豔漂亮,明明是侵略感十足的好看,卻偏偏眼眶泛著紅,那雙眼睛亮晶晶的望著她,破碎又脆弱就這麼毫無掩飾的坦蕩在她麵前。
“我這輩子認定一個人就不撒手,即使你不再把我當愛人,我也寧願當你腳下的一條狗。”
後麵這句話他說的很輕很慢,是得經曆多麼煎熬錐心的反複,才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溫奪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在她的膝蓋上,緩緩低下頭,跪在她的腳邊,輕輕用下巴去蹭她的腿。
他是109局人人懼怕的主考官,是商業帝國裡令人聞風喪膽的可敬主宰。
明明是人人敬畏的高位者,卻主動把姿態降的這麼低,低入塵埃裡。
怎麼叫人不心軟,怎能讓人不憐憫......
紀予此刻腦子裡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一句話。
愛是仰慕裡藏著的巨大憐憫。
她傾慕眼前這個男人,他們兩個是同類,都不是好人,都充當著反派角色。
他們兩個人起初拉扯,有來有往,在曖昧算計下掩藏自己蠢蠢欲動的真心。
可當所有的身份地位都被拋開,這顆真心就無所遁形。
她想,她是個普通人,不然怎麼能那麼愛他?
紀予狠不下心,她想推開溫奪,卻又被他輕輕的握住了手。
溫奪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他濕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向她。
聲音即使儘力控製,卻還透著幾分哽咽,“可不可以......不分手?”
他現在完全就是一副落水小狗的模樣,無家可歸隻能上門乞求。
明明應該是烈性犬,可現在卻露出自己柔軟脆弱的一麵。
紀予想要嘴硬繼續提分,可那句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倚在椅背上,久久沒有說話。
兩人之間的沉默,就像是無聲的對他淩遲。
溫奪的眼淚撲簌撲簌掉下,卻倔強的不肯伸手去擦,仿佛隻有她允準,他才敢擦掉。
男人的眼淚,果然是女人最好的興奮劑......
紀予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心中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小狗就是這樣的,知道自己惹怒了主人,所以會故意通過賣慘和嗚咽引起同情,他知道自己圖他好看,所以會故意拿臉蹭她的腿,看上去可不是跟討好求歡的小狗一模一樣?
更彆說他此刻還是戰損版,當真是一副養眼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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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之下,紀予緩緩伸出腳尖,輕挑起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看自己。
溫奪抖了一下,卻隻敢乖順的垂眸,適時露出自己最漂亮的側臉,順著他的脖子向下,身上紅痕縱橫交錯......倒像是她動手懲罰的痕跡。
紀予上揚微挑的狐狸眼中藏著幾分暗欲,她不輕不重踩在他的腿上。
“真不想分?哪怕我做什麼都可以?”
溫奪眼睫輕顫,輕輕嗯了一聲。
緊接著,他握住她的手,低頭輕輕親吻,原本應該是蜻蜓點水一般唇瓣觸碰手指皮膚,可他親後卻並沒有鬆開的意思,反而輕輕的用舌尖勾繞著她的指尖......
一下一下,像是羽毛輕輕掃在心尖兒,弄得人心黃黃。
或許是體內的情人蠱作祟,或許是誤會解開後她下定決心向他再多走一步。
紀予挑了下眉頭,傾身靠近,雙手環繞過他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