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沼守？”宋天眉梢微挑。
“是的，”魏鼎確認道，“這次胃口很大，他們希望再采購五萬噸油料，而且提出可以用黃金支付。”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上次的交易隻是幾千噸的小額度，這次直接要五萬，恐怕和他們那支剛進吉大港的‘印度洋艦隊’有直接關係。”
“英美潛艇最近在海上的絞殺越發凶狠，日本的油船損失慘重，飯沼守這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您看…這筆交易我們接不接受？”
宋天嘴角勾勒出一絲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那是一種洞察全局的冷靜與算計。
“他們急用油，我們正好產油，手裡還有他們急需的命脈，這種交易，可以談，可以賣給他們。”
魏鼎剛想鬆口氣，宋天緊接著補充道：“不過，不要一次性給足五萬噸，分批交付，一次幾千噸、一萬噸這樣給。”
“另外，購置款必須要求他們一次性付清，而且是足額足色的黃金，沒有任何拖延或折扣的餘地，明白嗎？”
魏鼎瞬間明白了司令的深意——答應交易可以賺取寶貴的黃金，但控製交付節奏就能間接影響日軍在緬甸和孟加拉灣方向的軍事行動能力，避免大量油料短期內集中流向敵方，反而助長其攻勢。
而一次付清的硬性要求，更是杜絕了任何後續的扯皮風險。
這是在做買賣，更是在下一盤戰略大棋，用油料作為無形的杠杆，撬動局勢向更有利於己方的方向發展。
“是！我完全明白，立刻按您的指示安排下去！”魏鼎心領神會地點頭。
宋天在仁安羌這片承載著能源與希望的油田又待了三天，親自視察了鑽探平台、儲油設施和正在熱火朝天地搶修加固的運輸線頭。
隨後，他才登車返回曼德勒。在那裡，一場更為複雜和重要的會談正等待著他——“小諸葛”白崇禧，代表桂係巨頭李宗仁、白崇禧二人，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
隨著華聯國防軍第四集團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徹底掌控了滇緬邊境以及雲南西南大片區域，戰略態勢發生了劇變。
兩廣地區和越南北部的日軍驚惶不已，尤其是廣西境內日軍，在尚未與華聯大規模接火前，便主動放棄了大量外圍和城鎮陣地，收縮兵力龜縮至以廣州為核心的廣東境內和沿海據點，試圖依靠海岸線維持存在。
桂係的部隊，在李、白的有意控製下，幾乎是“兵不血刃”、“不損一兵一卒”地“光複”了廣西大片失地。
然而，收複故土的喜悅很快被更深的憂慮所取代。
因為站在廣西身後，取代日本成為新鄰居的華聯，其展現出的組織、動員能力和恐怖的戰鬥力。
尤其是那些鋼鐵洪流般的坦克集群，讓一直偏安西南、試圖在大國夾縫中求生的桂係高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
桂軍？他們引以為傲的叢林作戰和山地防禦，在華聯機械化部隊和係統性的空中支援麵前，不堪一擊的景象已經在緬甸戰場上重複上演。
李宗仁、白崇禧很清楚，國府對華聯的態度已經再次轉向高壓限製，試圖在滇西卡死人口向北流動的通道。
但桂係兩巨頭也敏銳地看到另一個機會：被國府政策阻攔的、渴望進入華聯控製區的龐大難民潮其中就有很多原本聚集在黔、滇邊境地區的人），他們現在將目光投向了廣西這個可能的“後門”。
更重要的是，華聯的強大是現實的，他們對國內其他勢力的態度如何？
特彆是對桂係這種擁有軍隊和地盤的“諸侯”，會不會像南京政府那樣欲除之而後快？
還是可能成為某種合作夥伴？巨大的未知與潛在的機遇，促使白崇禧親赴曼德勒，必須與宋天這位華聯實質上的最高領袖進行一場決定性的“摸底”與利益交換的談判。
宋天回到曼德勒後，立刻與白崇禧進行了為期三天的閉門密談。
會談地點防守嚴密，所有記錄都由最核心的機要人員負責，兩人究竟談了什麼具體條件？達成了怎樣的協議？
外界無從知曉。即使是華聯內部的核心層，也隻能等到會議結束後，從宋天和後續的行動指令中拚湊出談判的成果。
人們隻看到一條關鍵變化：此後人口遷徙的主要通道，發生了戰略性的轉移。原本由國府嚴控、流民試圖穿越滇西原始森林險境的艱難道路史迪威公路方向），陡然轉向了廣西。
桂軍不僅完全放開了管製，甚至在某些地段提供了引導和基本的幫助，為什麼桂係突然變得如此“大方”？
秘密很快傳開：
桂軍從華聯手中獲得了整整十個整編師的現代化武器裝備其中至少包含坦克團、重炮營和相當數量的自動火器），這足以讓他們鳥槍換炮，成為國內任何一方都不敢忽視的強悍地方武力。
同時，作為交換和對即將湧入難民的必要安置，華聯向桂係提供了總量高達200萬噸的糧食援助！
而這兩份厚禮的條件之一便是：桂係必須利用這批糧食中的100萬噸，用於接收、安置和保障途經廣西進入華聯控製區主要是中南半島北部）的龐大難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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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既解決了華聯急需吸收人口的問題，也部分緩解了桂係安置突然湧入人口的巨大壓力，讓他們有了切實可用的資源來維持地方穩定和自身聲望。
短短一個月不到，原本在貴州南部、雲南東部邊境躑躅觀望，甚至被國府軍警阻攔擠壓的流民潮，如同開閘的洪水，得知新通道的消息後迅速掉頭南下，浩浩蕩蕩地湧向廣西各個主要通道。
絕望與希望交織在這些人臉上，他們拖家帶口，衣衫襤褸，唯一的信念就是奔向傳說中可以活命的“華聯”之地。
對桂係而言，這筆交易沒有損失，國府的禁遷令他們不必理會華聯的壓力和自身實力的提升給了他們底氣）。
不費一槍一彈擴大了地盤影響力至少名義上“收複”廣西），白得了十個師的精良裝備大幅提升了軍事實力。
還拿到了糧食解決了難民帶來的隱患和潛在威脅，甚至能從這種人口“過境貿易”中收取一定的“規費”或與華聯建立更穩固的聯係渠道。
雖然頭上懸著華聯這把利劍，但至少暫時，他們獲得了足以自保甚至能在未來棋盤上增加分量的豐厚籌碼。
而在曼德勒那間密閉的會議室裡，宋天在與白崇禧握手分開時，眼神深邃。
對他來說，付出的物資是死的，人口和戰略態勢才是活的力量。
撬動桂係，打開這條人口南下的通道，徹底繞開國府的封鎖，同時適度武裝桂係使其成為牽製日軍南下以及製衡、防備重慶的西南屏藩。
甚至未來可能的潛在盟友——這一切的代價，不過是暫時沉睡在英帕爾和曼德勒倉庫裡的武器，和尚未發芽的稻穀罷了。
以物易人，以糧換勢，這筆交易的真正價值，隻有時間才能最終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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