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同一個巨大的熔爐,將天際燒得赤紅,也給武裡這座已經傷痕累累的城市廢墟塗上了一層悲涼的暗金色。
白晝漫長而煎熬的等待終於結束,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感卻絲毫未減,反而因為城外偵察兵帶回的驚人消息而變得更加黏稠、沉重。
佐藤幸德師團長站在他那臨時設在半塌寺廟地窖裡的師團部前,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將官刀柄。
牆壁上剝落的壁畫在搖曳的煤油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整整一個白天,他和他疲憊不堪的37師團將士都緊繃著神經,等待著預料中那鋪天蓋地的支那軍總攻。
然而,除了零星的炮擊和雙方小股偵察兵的短暫交火,預想中的鋼鐵洪流並未出現。這份反常的寂靜,比震天的炮火更令人窒息。
“師團長閣下!”參謀長大藤參謀長)略顯急促的腳步打破了地窖的沉悶。
參謀長的軍服上也沾滿了塵土,額頭上的汗水混著灰痕滑下,“偵察隊回來了,情況……非常奇怪。”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哨兵拚死前出偵查發現,包圍圈極度稀薄!城外目測隻剩下不到一個步兵師級彆的支那部隊在警戒,其餘的…其餘的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
大藤頓了頓,仿佛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這個觀察結果:“我們嘗試擴大偵察範圍,向原本預判是支那軍縱深防禦的方向推進,但偵察兵前進了還不到2公裡,就被低空盤旋的支那偵察機死死盯住。”
“緊接著,地麵那些原本看似隱蔽的支那步兵據點就突然‘活’了過來,交叉火力封鎖了道路,偵察隊被迫在損失數人後緊急撤回。”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甘和困惑,“根據中野大尉彙總各方情報得出的初步判斷,城外的支那軍主力極有可能……真的撤離了武裡!”
大藤的聲音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必完全信服的希望。
“結合大城方麵友軍127、128師團通過密電不斷發來的急報和求援信息來看,這些消失的支那軍,此刻恐怕正撲向大城!那裡的壓力正急劇增大!”
聽完大藤的彙報,佐藤幸德依舊沒有立即說話。他隻是從鼻子裡低沉地應了一聲“唔…”,緩緩踱步到畫滿紅藍箭頭的作戰地圖前。
眉頭深深鎖緊,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目光在地圖上武裡與大城之間那條不遠的直線距離上來回逡巡。
那專注的神情和凝重的氣場,讓原本心中升起一絲僥幸的大藤,也不由得將那股微弱的熱切重新按捺下去,屏住呼吸,等待著師團長的決斷。
地窖內一片死寂,隻有煤油燈芯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一兩聲冷槍的回響。
良久,佐藤才用他那特有的、低沉而沙啞的嗓音打破了沉默,每一個字都像在冰水裡浸過:“大藤君…”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銳利地刺向自己的參謀長。
“你相信,我們眼前的景象,會是‘支那軍’的仁慈嗎?他們投入了數以十萬計的精銳,裝備著比我們先進很多裝備,更是擁有毀滅性的裝甲洪流……他們會就這樣輕易放棄唾手可得的戰果?”
他向前踏了一步,沉重的軍靴敲擊地麵發出悶響。
“這極有可能……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一個針對我們心理防線的陷阱!”佐藤的聲音帶著強烈的預判。
“想想吧,武裡城已經被我們的巷戰工事切割得七零八落。在這種狹窄、複雜、廢墟密布的城區裡進行逐屋爭奪。”
“即使他們的坦克再多、火力再猛,也會像陷入泥潭的巨象,行動受製,首尾難顧,被我們用步兵和反坦克武器一層一層地消磨掉。”
“他們強大的機動性和火力投射優勢,在這裡會被最大限度地抵消!”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武裡城的位置,然後猛地劃向通往曼穀的方向。
“所以,他們這是在‘請君入甕’!故意示弱,製造主力他移的假象!一旦我們按捺不住,放棄經營多日的堅固據點,選擇向曼倉曼穀)方向突圍後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