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古賀與水元作出最終決斷的同時，一封簡短、充斥著悲壯語氣的電報，突破了戰場上混亂的乾擾，傳入了同樣被炮火籠罩、一片狼藉的武裡城第37師團指揮部。
佐藤中將攥著譯電紙，手指微微顫抖。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電文上那觸目驚心的“玉碎”、“儘忠”、“吸引敵主力”和“懇請速離”的字眼上。
當讀到古賀最後近乎預言式的警示——帝國沒有一支軍隊可以在陸地上正麵抵擋住這兩個支那機械化集團軍。
除非集結超過百萬之眾時，他的眼角再也抑製不住地滾下兩行灼熱的淚水，滑過滿是硝煙塵垢的臉頰，留下清晰的痕跡。
“水元君……古賀君……”佐藤的聲音哽咽了，喉間翻湧著難言的悲怑與敬意。
“你們……是帝國最忠勇的武士！你們的玉碎精神，必將如不滅之炬，激勵著帝國武士……繼續前進！”
他閉上眼睛，仿佛要將這份沉重嵌入靈魂深處。戰場的殘酷抉擇已不容半分猶豫。
與此同時，在大城外圍一座偽裝嚴密的野戰指揮所裡，宋天“天眼”係統的實況畫麵。
投屏幕上，大城南部城區，原本代表著敵軍的散亂紅色光點，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瘋狂吸引，正不顧一切地、飛速地朝南門方向的核心區域聚攏！
這異常的動向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群般清晰刺眼。
宋天劍眉緊鎖，指節下意識地敲擊著控製台冰冷的金屬邊緣。
日軍這種近乎自殺式的集結，意圖究竟是什麼？是在炮火下被迫收縮防線，還是……醞釀著一次破釜沉舟的反擊？
儘管對方兵力已遭重創，但在夜色的掩護下，困獸猶鬥，任何突發的集群衝擊都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損失和混亂。
“命令炮群，持續壓製敵南門集結區域！加大火力密度！”宋天的聲音冷靜而堅決。
“不要吝嗇炮彈！另外……”他目光銳利地掃過電子地圖上大城南門外那片相對平坦的開闊地帶。
“命令第二裝甲師主力、第二、第三機械化步兵師，立即向城南指定防線區域全速機動。”
“在南門一公裡外構築三重縱深防禦陣地！動作要快！其他三門防禦部隊，全部進入最高戒備狀態，嚴防聲東擊西！”
站在一旁的副手錢二參謀長的目光順著宋天的手勢，迅速在地圖上移動，臉上浮現凝重。
“司令，您的意思是……小鬼子主力，要從南門突圍？”
宋天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天眼”屏幕上那仍在不斷彙聚、宛如心臟般搏動的密集紅色光點集群。
炮火的橘紅色爆炸標誌不斷在其間亮起，代表有單位被摧毀，但更多的紅點仍頑強地填補進來。
“不是突圍，是玉碎衝鋒！他們不是要跑，他們是把南門當作最後的祭壇，要全體撞死在我們的戰車履帶下！”
“但他們確實把全部力量都壓在了一點上……就在這裡！”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南門後的紅色核心區域上。
天色，終於褪儘了最後一絲掙紮的光芒，深沉的夜幕如同墨汁般傾瀉而下，瞬間吞噬了整個戰場。
然而，黑暗並未帶來死寂，反而讓那無處不在的炮擊轟鳴聲顯得更加清晰、沉重。
每一次爆炸的閃光，短暫地撕裂黑暗，映照出城市廢墟猙獰的輪廓，旋即在視網膜上留下更深的黑暗印記。
戰場被一種令人窒息的、如同暴風雨前夕的極端壓抑所籠罩，交戰雙方的士兵，無論是蜷縮在彈坑裡的殘兵，還是在戰車上待命的裝甲兵，都感到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攥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
南門外。
距離那即將成為血肉磨坊的城門口約一裡之地，地表如同蘇醒的鋼鐵巨獸般，開始蠕動。
引擎低沉的咆哮被強製壓抑著，隻發出近乎嗚咽的悶響，無數身著迷彩服的人影在夜色中無聲地穿梭、挖掘、填裝沙袋。
鐵鍬與泥土、碎石摩擦的“嚓嚓”聲，成為主旋律外的低沉伴奏。
一挺挺沉重冰冷的重機槍，連同彈藥箱被迅速抬上加固的射擊位，黑洞洞的槍口微微上揚，如同潛伏的毒蛇，對準了南方城牆可能噴湧而出的方向。
鋼盔下，士兵們繃緊的臉頰肌肉在遠處爆炸微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眼神中隻有全神貫注的警惕與冰冷的等待。
在他們身後，距離約數百米的開闊地帶，一支由四百多輛坦克和裝甲車組成的鋼鐵長城，悄無聲息地陣列在平原之上。
它們不再是白天陽光下那些閃耀著金屬寒光的攻城利器，而是化作了夜色裡匍匐的、形態模糊的鋼鐵巨獸。
棱角分明的炮塔隱沒在偽裝網下，長長的炮管像冬眠的巨蟒低低地垂著，指向那片注定要沸騰的地域。
沒有任何燈光，甚至車內也實施著嚴格的燈火管製，每一名乘員都蜷縮在各自鐵皮堡壘的戰位裡，汗水浸透了內衣，空氣調節係統的微弱嘶鳴，自己沉重的呼吸心跳。
發動機預熱後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機油溫熱氣息……所有聲響都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
沉重的鋼鐵艙壁外，整個荒野仿佛屏住了呼吸，隻有遠方城市中永不間歇的炮聲，如同沉悶的鼓點，一下下敲擊在每個人的神經末梢上，預示著毀滅之門的開啟時刻。
死亡的氣息，與冰冷的鋼鐵氣味，在這片黑暗中交織、沉澱，濃稠得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轟轟轟”幾乎沉寂了一天的日軍炮火再一次響起，可這一次的炮擊並沒有早上掩護128師團入城時候那般激烈。
“來了！所有人準備，命令炮兵將小鬼子的火炮陣地敲掉！”
宋天看著投影屏幕上麵南門密密麻麻的代表日軍士兵一條條鮮活生命的紅點不斷閃爍移動。
城外的華聯國防軍的陣地上剛開始還有炮彈落下，可沒過幾分鐘，城內日軍炮兵陣地所在的區域，就被火光與爆炸籠罩。
“殺給給！”
“板載！板載！”
“給到備嘎板載！”
日軍士兵衝鋒時候口中高呼著各種口號，聲浪如同洶湧澎湃的海浪一般從源頭的南門，衝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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