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讓父親都讚歎不已、暗中相助的英雄,怎麼會是……會是這樣一個看似無行浪子的人?
震撼、難以置信、對往昔誤解的羞愧、對英雄的仰慕……
種種情緒如同滔天巨浪,在呂清月心湖之中瘋狂翻湧、撞擊。
她怔怔地望向點將台上那道青衫身影,那張原本讓她覺得可惡又輕浮的俊朗麵孔,此刻在四周火把跳動的光芒映照下,仿佛褪去了所有偽裝,顯露出一種深藏的、曆經風霜的堅韌與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心折的魅力。
他既是如此英雄,為何……為何要表現得那般令人討厭?
是了……是了……嶺南蒙冤,朝廷通緝,他若不偽裝,若不遊戲風塵,又如何能在險惡的世道中存活下來?如何能潛伏至今,輔佐公主?
我……我一直錯怪了他?
我看到的,隻是他想讓我看到的表象?
呂清月的心徹底亂了。
她看著台上的李長風,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最初的冰冷與排斥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審視,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悄然滋生的敬佩與……難以言喻的悸動。
那目光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想起自己這些天對他的冷漠,身為他的妻子,連話也沒說過幾句,指尖都沒碰過一下,不禁心中湧起愧疚自責……
李長風對台下眾人的激烈反應似乎並不意外,他隻是靜靜站著,承受著那些震驚、敬佩、感慨的目光。
直到聲浪稍歇,他才對著唐玉宣,也是對著台下所有看向他的人,深深一揖,語氣沉靜:“多謝殿下,為我正名。過往種種,如雲煙過眼。長風如今,隻願竭儘所能,助殿下平定叛亂,還天下太平!”
唐玉宣抬手虛扶,眼神灼灼,充滿了期待與決斷:“長風,有你此言,本宮心安!如今大敵當前,叛軍十萬之眾已兵臨城下,你方才所言那退敵之法,究竟是何良策?可速速道來!”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來,目光緊緊鎖定台上的李長風。
李長風緩緩直起身,臉上那慣有的慵懶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冷靜與一種隱而不發的銳利。
他目光掃過城外陰沉夜空下叛軍連營的隱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李長風的目光最後落在一直閉目養神,卻如同磐石般穩坐台上的石破天身上。
“石宗師。”他聲音帶著敬意,卻同樣清晰果斷,傳遍全場。
石破天緩緩睜開眼,那雙看似渾濁的眸子裡,此刻精光內斂,仿佛蘊藏著山嶽的力量。“李公子請講。”
“此戰,宗師您的任務,最為關鍵,也最為純粹。”李長風遙指叛軍中軍的方向,“對方宗師,‘追風箭’風無痕,唯有您能應對。您的任務隻有他一人——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您必須先動!務必將他死死盯住,不能讓他有任何機會對我方普通將士,或者對城牆,發動致命攻擊。”
石破天臉上沒有任何波瀾,隻是微微頷首,聲音沉穩如大地:“可。風無痕交予老夫。隻要他敢妄動,老夫的‘磐嶽掌’,必先一步落到他身上。”
有石破天這句承諾,台上台下眾人心中稍安。一位宗師被另一位同級彆強者牢牢牽製,戰場上的變數就少了許多。
李長風隨即開始正式分派任務,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清晰地傳入每一位將士耳中:
“第一路,城防!周子瑜軍師!”
“末將在!”周子瑜立刻上前。
“你率剩餘一萬精銳,坐鎮城頭!弩車上弦,滾木礌石、火油金汁,全部給我備足!你們的任務,不是出城殺敵,而是守住我們的根基!
城牆在,軍心便在!同時,協調各方,隨時準備策應!雖然依我之計,敵軍大概率無力攻城,但以防萬一,不可鬆懈!”
“末將領命!城在人在!”周子瑜深知責任重大,鄭重抱拳。
“第二路,左翼!趙鐵山將軍!”李長風目光轉向那位魁梧的黑臉將領。
趙鐵山虎步上前,聲如洪鐘:“末將在!公子您就吩咐吧,讓俺老趙打哪兒?”
李長風手腕一翻,一麵不過尺許長短、色澤暗沉、仿佛以某種不知名黑色織物製成的三角小幡出現在手中。